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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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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知蹊带着玖肆一路跟随着周淮,因为他几乎脆弱,送他的侍卫走的都很慢,唯恐将这人给颠死,所以到周宅的时候,已经是快黄昏了。

    说是下山,不过是从一座山下去,再去了另外一座山,周淮家里住的偏僻,幸而住在山脚,一间不大的茅草屋,一个不宽敞很凌乱的院子,门前数百步外是一条河,此处依山傍水,倒是一个好的住处。

    奇的是方圆可见,并无人家烟火,只此一户显得格外孤零,好在周边草木葳蕤,桃树延绵,当得上是一处世外天地。

    武知蹊眼看着那些人送周淮进了茅屋,自己和玖肆也从河上的一座桥上过去,这座桥不宽,甚至有些窄,是座石桥,桥头立着一块不规则的扁石碑,上面刻着‘雀桥’二字,底部有一个浅浅的鸟纹,玖肆瞧见了还觉得奇怪,问道:“姐姐?为何那鸟缺了一边翅膀?”

    “我吞鬼山的象征还是独爪雕呢,见怪不怪。”

    “崇欢殿的印记不如你们的威武,我们是环鱼,只不过外室子弟无资格佩戴,除非天资出众,能力绝伦,就像燕师兄那样的,他就有资格佩戴双环鱼玉佩。”

    武知蹊带着玖肆,在一棵很大的桃树上躲着了,这个位置很好,前头还有几棵树挡着,但是只要跃的高一些,露一个头,便可看见周淮家的全貌,可谓屋外一览无余。

    “周边这样多的桃树,辟邪很好,姐姐啊,如果那妖怪不打算要他性命怎么办?”玖肆等了一会儿,突然提问。

    武知蹊也在想这个问题,边道:“我也总觉得这个地方很想不通,那妖为何只害鹿溪书院的人?那山脚分明还有村庄活人,像是报仇,可为什么不杀绝了?独独留了病秧子一人?”

    玖肆不明白,掰着身下的一根桃枝儿树皮,嗫嚅道:“很抱歉,我经验很不足,燕师兄这次会带我们六个出任务也很是意外,也许这辈子就这么一次了。”

    “那些书生是分批死的。死在山脚、淹在浅滩、生吞笔墨、离奇吃粪……”武知蹊觉得很接近那个疑惑了,可还差那么一点点,玖肆就说:“可都是不至死的啊。”

    “是了!”武知蹊醍醐灌顶,终于知道奇怪的点在那里了,她只絮叨:“致死的是剥离生魂并且粉碎,可为什么那妖会制造出这些荒唐难以置信的假象呢?”

    “也许是为了误导官府,让他们只往这些东西上面查?”玖肆揣测。

    武知蹊即刻便否定道:“不是,不会是的,世上不只有官府!仙门百家遍布天下,但凡离奇到官府也无能为力,便一定会联同仙师查办的。”

    “听说姐姐和你的师弟,是在镇上朱员外新宅子里,发现了一个扣押生魂的阵法?”

    “是。”武知蹊想到这里又卡顿了,“如若我们晚来一步,绝不可能看到那个池水阵,但是在鹿溪书院却查不到妖气甚至是妖迹……阵法的事情先不论!我目前只能怀疑,那妖做的这些假象,很有可能是折磨手段,一种玩弄报复。”

    “为何不直接用那样的方式强制致死呢?姐姐我是想说,例如吞粪,压制那书生的脑袋在恭桶里抬不起头,是会窒息闷死或是淹死的!不是更解气吗?”玖肆问的问题又在点子上,武知蹊想了想,推测道:“最终目的可能不止是致那些书生于死地,是要留着他们性命以便揽走生魂,没错啊,就是那个阵法的缘故!整个书院的书生出事的时间都不一样,但是左芪昨夜看到的生魂至少还有十几个,代表那妖一直在收集生魂,等待着另有用途!”

    月亮爬上山头,在云雾笼罩中依旧缥缈无端。

    “就是因为这样,那妖一直等着所有人的生魂,收集起来别有企图,既然如此,为何放过周淮?难道是因为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的阵法,惊慌之下昨夜就捏碎那些生魂了?”武知蹊仍旧想不明白这一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今夜就白来了,那群生魂已经被捏碎,既然放过了病秧子,便不大会再来杀一人。

    乱糟糟的思绪,被一阵马蹄声给踏碎了,武知蹊悄然潜上树梢,看见两个人骑着快马正从桥上朝着周淮家奔去,依稀可辨得是谁。

    “姐姐,看见是谁来了吗?是妖吗?”

    “你见过骑马杀人的妖吗?”武知蹊很纠结困惑,索性从树上跳下去,吩咐他:“是谢昀和他的侍卫,你待在树上不要出来,藏得高一些,远处有任何异动,记得给我递一个消息。”

    “那姐姐不藏了吗?”玖肆看着她踩着轻功走出去好远了。

    武知蹊两条腿不如四条腿跑的快,她没能在谢昀靠近茅屋的时候挡下他,等二人下了马,她才追上去,开口便质问:“你跑来做什么?”

    “那妖不会来了。”谢昀直接了当。

    “你是怎么知道的?”武知蹊很是纳闷:“如何得知的?”

    谢昀贼笑:“猜的。”

    “你……”她已无言以对,这个人连猜都这么笃定。

    收了不正经,谢昀将院子的大门一踹便往里走:“进去问问就知道了。”

    “我早上已经问过了!”

    “你问错了。”

    “如何是问错了?”

    “你看着。”谢昀拽着她就走到茅屋门口了,那门不用踹,轻轻一推就开了。

    周淮端坐在桌前写字,灯烛柔光的映衬下,显得他脸色很不错,看上去好了很多,听到动静抬头看人的时候,眼神里都有了遮挡不住的精神气,虽仍旧瘦骨嶙峋,虽一身灰扑的长衫旧袍,可早上见过他的,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

    “病至此,怎么不卧床?”谢昀坐到他对面去。

    周淮答:“想写遗嘱。”说着自己一愣,将那纸张揉在掌心然后放进袖口里。武知蹊眼快,见到那几个字写着‘鬼终归于地狱’。

    “门前那条什么河?”

    “野河而已。”

    “正经倒算不算正经,却是淮江分支,淮河,对是不对?”

    周淮面对谢昀的逼问,苍白地笑问:“王爷似乎对那河很感兴趣?”

    “岂止!”谢昀站起来,指着门外清晰可见的桥:“我对那座桥也很感兴趣。雀桥?鹊字可有差错?谁人修的?”

    “无差无错,便是野雀的雀,是镇上的李员外捐款修的。”周淮难得说的长,又继续道:“王爷想问的究竟是什么?”

    “你养妖了。”

    谢昀一言既出,全场无声。

    武知蹊听着听着,还是不曾明白他的意思,只听谢昀又道:“那些死去的书生尸体上都有墨点,你将养的这只妖,跟墨密不可分。武姑娘我问你,死物能成妖否?”

    “死物为怪,不具备敛生魂的能力。”武知蹊问:“周淮!妖是为了你才杀的那些书生吗?”

    周淮的声音清晰可闻,如此漠然又无力,他说:“我一直都想死。”

    “因为什么?”谢昀是最淡定的一个,他拉开一条很陈旧的椅子落坐,“五天前,你被同门以盗窃罪告上衙门。”

    “他们说我偷了一尊香炉。”周淮回忆,“可我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