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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一去王家必有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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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省时一场风波,让十一娘心中越发拿不准韦太夫人究竟是个什么脾性,若说她善待阿蓁姐弟是掩人耳目,不想被议论苛薄不慈,那么似乎也不应表现出冷待二房,难不成,这位对庶子厌烦疏远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却对“威胁更大”的长房是真心顾重?可姑母决不可能是急病身故,姑母之死势必与裴郑灭族有关!倘若不是韦太夫人逼迫,那么难道是姑丈?

    十一娘闭目,她实不愿意相信姑丈背信弃义、道貌岸然。

    她从前就知道祖父并不十分愿意与柳家联姻,后来答允,一则是因为有齐王妃居中撮合,二则也是经过考较,确实认为柳姑丈不似其父,而被生母袁夫人教管得甚好,德才俱优,纵然袁氏早逝,柳姑丈也没移了性情。

    十一娘并不十分了解祖父当年为何不屑柳氏家主柳正,大抵是认为其品性不佳,故而才不乐意联姻,然而齐王妃本是祖母表姐,又与袁夫人是知交好友,当年袁夫人身子不好,仿佛早有预感不能挨到儿子娶妻,一早筹谋为儿子早定姻缘,齐王妃也确是见姑丈姑母好比金童玉女,才居中撮合。

    不过当时因为姑丈姑母年龄尚小,并没有正式文定,也就只是口头意会商量而已。

    果然不过多久,袁夫人病故,柳正娶韦氏为继室。

    十一娘记得姑母及笄后,齐王妃应袁夫人临终恳求又再找祖母商量过几回,结合那时她隐约听得母亲劝慰姑母的话,似乎韦氏对这门姻缘也相当积极,毫不在意继子娶得望族嫡女。

    而婚后,柳姑丈与姑母也十分恩爱,姑母回回归宁,都是喜笑颜开。

    与眼下柳信宜兄弟二人不同,虽然姑母也只生了一双子女,之于从柳正一代就有子嗣单薄之忧的柳家而言,远远不到足够,然而柳姑丈却不纳姬妾,甚至连侍妾也无一人,祖母自觉庆幸,认为姑母实有福份。

    十一娘记得当年自己年岁渐长,关于这些事务,祖母与母亲也不怎么对她避讳了,便听过祖母感慨,说也是姑母运数,韦氏到底是继室,后来又生了亲子,本身并非苛薄人,是以才放手不理长房子嗣一事,省却姑母不少为难。至于柳正,听说到老越发不像样,借口子嗣不知纳了多少姬妾,闹得家宅不宁,哪知到底只得了两个庶子,其余都是女儿,柳正纵情声色,也不管长子如何,否则即使姑丈是难得一见情义男子,有高堂在上管迫,也不能恣意。

    可这时想来,倘若裴郑灭门有柳家参与……

    当时柳正已经病故,韦太夫人即便与太后并无不和身为女子作为也有限,柳信宜当时还没任左拾遗,身为庶出也不可能有那能力,柳均宜当时还在富阳任县令更是鞭长莫及,只有姑丈身在京都方能参与!

    而满满一个柳家,能得祖父信任者也只有姑丈,对于那幕后隐凶,才有利用之处。

    裴郑灭族,姑母暴亡,柳氏被封贵妃,姑丈得爵,柳家二子均得重用抑或高品……

    这似乎也能解释何故姑丈得爵韦太夫人并无忌恨,因为诸多益事,皆为姑丈功劳。

    十一娘越是往这方向推测,自然越是心惊。

    可她却不能排除这一可能,荣华富贵四字,自古造就多少忘恩负义、人面兽心!

    更何况幕后真凶很有可能是那人……

    帮凶们甚至还拥有“忠”字这块重盾遮挡一切斥责,更谈不上任何心虚。

    十一娘紧紧握拳,只觉胸口仿佛被巨大一块铅铁牢牢挤压,疼痛从心脉直冲喉咙,让她喘不过气。

    而就在这时,牛车终于轧轧停稳。

    萧氏仍旧颇显冷淡:“你原本知礼稳重,我也省得费事多嘱,只今日七娘、九娘都未跟随,我又与袁世母另有要事商议,迟些你与王家小娘子玩笑,记得比平时更谨慎些。”

    这是已经到了目的地,京兆王氏门前。

    十一娘收敛所有情绪,微笑称喏。

    大宅正入第二重屏门前,听闻客至的袁氏已经在此迎候,为待客之礼,她今日固然是盛装出迎,然而如云高髻上纵然金翠光华,却也难掩去袁氏眉间那股郁黯。

    而在袁氏身后的王十一娘姐妹却是兴致勃勃翘首以待,尤其十五娘,已经趁母亲不备悄悄踮起脚尖。与柳十一娘同行两月来,双方本已熟识,王十五娘又正活泼贪玩年纪,颇嫌自家弟妹呆板无趣,多得有个柳小娘子正合她意,既不吵闹任性,又聪明伶俐,是以分别之后,王十五娘竟十分挂念这位“忘年之交”,今日听说她要来拜访,高兴得一大早就没消停过,翻找出不少玩意,打算一股脑赠予那小丫头,她定会合不拢嘴。

    然而对于袁氏而言,对萧氏此行自是半点不觉突然和意外。

    莫说她家七郎救了柳家女儿性命,柳家自然会备礼登门正式道谢,便说联姻一事,柳四娘除服,礼数上柳家也要来意会一声,好教王家准备请期。

    而让袁氏不愉快的根本原因,也正是因为联姻一事。

    回京之后,听妯娌们闲话一番这些年官场变动,袁氏是越发不乐意这门亲事,但相比众多妯娌,她出身居末,又因为只有一子,历来不得翁姑亲重,别说没胆直言反对翁爹作主决定这门姻缘,便是昨日好容易鼓足勇气,在丈夫跟前试探一句“妾身在想,莫如待致儿明年春闱及第,再定婚期岂不锦上添花”,结果就遭来了一场埋怨。

    “妇人之见,及第便能锦上添花?仅是及第,候缺指不定也得需个五、六载,三年前四娘因母亡服丧你还埋怨耽搁七郎,这时又不急了?舍得让七郎再等五、六载才完婚?再者,我与七郎商量过,没打算让他明春下场,而是再精进两年,报考进士科。”

    得知儿子婚期不但不能延后,却反是将科考之期延后,袁氏只觉雪上加霜。

    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足见进士登科难度,虽万一考上,也比明经得职要快,不过七郎又不是那些次等世族子弟,王家可是京兆十望!一旦七郎考中,还怕朝中无人荐举,哪会如同那等没有门路者数载候缺?

    这些话,袁氏却也只能闷在心里,不敢真与丈夫理论。

    她这心情,又哪里愉快得了?

    尤其当见萧氏坐于步辇到了近前,竟与多年前丝毫未变,仍是仙姿玉色、婀娜窈窕,半点不似已经为人之母的模样,想到自己不过年长萧氏几岁,鬓角居然有了银发,不是不时时乌染,袁氏的心情就更加郁黯几分。

    但也只好打醒精神强颜欢笑寒喧。

    一直到听说十一娘已经序齿并被萧氏教养跟前,袁氏这才有了几分庆幸,心说不枉颇废苦心笼络这庶女一场,倒果然有些造化。

    待领着萧氏母女见完婆母,袁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客人迎往居处,虽然她也明白联姻一事势在必行,人选也不可能再临时调换,然而心中就是解不开这疙瘩,故而与萧氏有的没的闲扯了好大一通,非但没问起半句未来儿媳近况,甚至也没让两个女儿领着十一娘自去玩耍,有心让萧氏张不开嘴。

    萧氏当然也感受到袁氏在故意敷衍,心中也渐渐沉重下来。

    四娘与王七郎这门亲事已经过了定礼,六礼完四,只余请期、亲迎,正旦那日王七郎父叔来府道贺,还与她家郎君相谈甚欢,显然没有悔婚之意,怎么今日看袁氏这情形,倒像不大乐意?这可不好,阿家可是一心促成柳王两姓姻缘,万一出了变故,自己怎好交待?这么一犹豫,萧氏也就忍住了刚才一气之下准备直言不讳的冲动念头,耐着性子陪袁氏天南地北绕圈儿。

    王家两个小娘子倒无知无觉,只是听这闲话也觉得无趣,都有些怏怏不乐。

    十一娘却察觉出袁氏的存心敷衍与萧氏的强忍不满,她当然知道是为哪一桩事,别说这是个讨好萧氏的机会,就算为了帮小表妹,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好在眼下她占着年龄小的便宜,偶尔失礼一回也不为过。

    因而,当袁氏那番长篇大论好容易告一段落,捧起桃浆慢饮润喉时,十一娘忽然就插了嘴:“母亲、世母,儿见苑内有桃花林,实想游赏,望母亲与世母许可。”

    萧氏心头一喜,好孩子,真有眼色,却佯作轻责:“怎好如此烦扰。”

    袁氏无可奈何,只好让两个听了十一娘的请求后反而变得神采奕奕满面期待的女儿尽地主之谊,还不得不替十一娘开脱道:“本应让客人尽兴,怎称烦扰。”心中却不无报怨——这孩子今日怎么这样不懂事?

    萧氏目送着女孩儿们出了厅堂,总算侍机把准备已久的话说了出口:“今晨,阿家还不忘嘱托,趁着三郎与四娘孝满,可巧阿袁你又回了京都,想设一宴,请贵府女眷过府一聚,为谢途中照顾之全。”

    作为女方,萧氏总不好直言让王家准备请期一礼,可话说到这份上,也已经到了那层意思,袁氏若再敷衍,萧氏便决心问个准话,倘若袁氏真想悔婚,那可得好好论理,现下,她可再不担忧当晚辈们面把话说开后收不了场。

    袁氏不过就是心里不舒坦才故意为难,又哪敢当真悔婚,这时只好强颜欢笑:“我先谢过太夫人心意……阿家昨日也还说起,估摸着四娘已经除服,该商量请期一事了。”

    萧氏彻底吁一口气:“如此,我明日便送上邀帖,具体事宜,两家坐一处再行商议正好。”

    这边厢萧氏趁心如愿,而花苑里王七郎却等得心急,好容易才看见三个小丫头往这边走来,连忙招呼贺湛:“来了来了,咱们快上前装作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