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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拾玖·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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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瞒天过海少隹献宝,一屋之隔图穷匕见——

    ·

    上回说到:景年、少隹师兄弟二人设计潜入蔡府,凭借多年习得的潜行技巧,二人的任务进行得还算顺利。只是蔡府之内巡逻家丁重重,二人即便是藏身于蔡京府邸之内,又真能顺利引诱王缎大人出来么?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本回分解!

    ·

    ·

    宴会主厅大门之内,高朋满座,喧闹不绝。

    ·

    家宴过半,太师府上远近闻名的凉面徐徐上了桌。一时间,面香冲淡大鱼大肉的油脂气,将扎实又质朴的香气和着一碗碗飘着油花儿的汤水送到贵宾们的口鼻底下。

    凉面上桌,王缎却坐不住了,伸头看见仆人托盘里是一碗碗清亮亮的汤面,便忍不住在位置上左右挪动起来,肥墩墩的身躯扭来扭去,惹得旁人侧目。

    紧挨着坐的张景弘注意到他的异样,从一旁互相敬酒的里面凑过来:“王大人,饱了?”

    王缎正教身上锦衣华服箍得难受,经此人一问,额头竟淌下一条热汗来,好似身上烤着块热炭。

    “怎么坐得如此不安,莫不是不乐意与某挨着罢?”景弘拈起金杯来,关切道,“还是王大人酒水吃多了,内急?”

    王缎满脸通红,愈发局促。

    不是冤家不聚头,眼前这小张大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连参两本都毫发无损的对头。这厮向来阴鸷狠毒,偏处处落下好风评,暗里又一向与他不对付。原本宴饮之事便够他好受,谁料张子能又有意牵制,将二人安排至一处就座,内急之事也给他看得分明,当真是要他食同嚼蜡——他这内急,一多半都是因与张景弘同位憋出来的!

    王缎故作耳聋,不欲搭理。不然如何?答了要丢脸,不答又心虚,他便蠕动几下嘴唇,扭头便要唤个仆人过来。

    谁料方才还在厅里的仆从,这会竟都侍菜去了,右边的同僚又是个喝得正在兴头上的醉鬼,谁也问不着,王缎只得豁出面皮,往左边一凑,咳了一声:

    “载远啊……你可知茅厕在哪?”

    张景弘作恍然状:“哦?大人当真贪杯内急,还以为某行事不妥,又遭大人嫌隙。来,王大人,趁酒尚热,且与某先饮此杯,某陪大人同去。”

    王缎肚子里一阵翻腾,暗地咬牙,抄起金杯先一步饮尽温酒,接着又是一阵腹痛,伏案道:“载远,喝也喝了,你且快快将茅厕地方说与我,回来再共你吃他三杯……”

    景弘便笑:“三杯?好。茅厕就在后门不远,大人急甚么?”又悠然往对席一指,“黄大人好似也欲方便,大人真是内急,可得抢在黄大人前头。”

    王缎知他与黄吴生交好,此时又是铁了心要戏耍自己,只觉得脑袋里气得险些要冒烟,便暗暗在心里又记他一笔,灰溜溜兜起衣裳、捂着肚子退开案几,趁着太师面前正围着人敬酒,赶紧出了席,与黄吴生招呼一声,二人便匆匆自后门溜出,一前一后地奔茅厕而去。

    主厅大门开了又阖,陆续有人半途出来休息,在院子里闲走、闲聊,好似要歇息一轮再吃,孔少隹便掐了掐时辰,抱起盛着画轴的盒子,从新倚的地方站起来,穿过三两宾客,往主厅走。

    出来的人里有高有矮,衣裳有红有紫,却都是两人一人结伴,不像有张邦昌那般显贵的大官。

    至于王缎……

    少隹抱画前行,也没见着有那般肥胖的出来。

    “站住!”

    身后一声喝令,少隹站住脚步,没有回头。

    ——听声辨位,从后面过来的,约摸是一队五名家丁。

    他立即将脸一抹,换上一副新模样,好似极不耐烦。

    “你是哪处值守的?”为首的队长拦到面前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你这小厮,新来的罢!不去传菜,在这里做甚?也不怕冲撞了大人们!”

    一听这话,少隹竟上前一步,一指猛点了一把队长胸口,竟把他点愣了,双目圆睁,骂道:“狗东西,你知是与谁言语?”

    家丁们没见过这场面,纷纷上前围了过来,怕他生事。

    “拦我?呸,你也不睁开狗眼看看爷爷是谁!”少隹抱着胳膊,将脸颊侧里那块擦伤红疤露在外头,横道,“我与我家大人同来,奉命来此侍应献礼,你这不长眼的,也不怕将我家大人的好礼碰坏!告诉你,若是我家礼物脏了折了,便是你赔个倾家荡产,也要赔不起!”

    见家丁队长还在发愣,少隹又上前一步,将他一拍:“兄弟,谅你与我都是给人卖命的,我不为难你。有话直说,今日送得不好,你担不起冲撞我家大人的罪名;送得好了,回头我与大人好生夸你一夸,少不了你的好处——行了,一边寻思去罢,等下挡了大人们道,你要挨骂!”

    那几个家丁面面相觑,见他鼻孔朝天跋扈嚣张,一时不敢阻拦,只道今夜达官显贵众多,保不齐便有谁家贴身侍奉的管家同来。

    见此人分分明明确是端着一条锦盒,为首的便换上一副好颜色,赔笑道:

    “这位小哥,你是贵人家来的,我们不敢冲撞你家大人。只是今夜小张大人有令,除去行菜差遣,一律不得随意行走,以免给京中贼人偷去机会。小哥,你我都不容易,你将礼品给我瞧上一瞧,再将名字报来,我寻人替你通报,免你受累!”

    少隹腹内算盘一打,捏了一把掌心,笑答:“好哇,早如此说话,我也不与你坏言坏语。你也是个懂事的,我与你看一眼,你不能乱动!”

    说着,他卸了锦盒搭扣,把里头的一幅手卷给为首的看了一眼,便要收走。

    “原是副画……小哥,你莫不是要奉给王大人的罢?”

    少隹因笑道:“你倒怪懂!正是要送与王大人的。你去代我通传一声,莫要传错了人。请王大人时,只说我家大人得了好画,请他出来一观便是,莫教旁人听见。”

    语毕,摸出几块散碎银两来,悄悄塞进家丁手里,又耳语道:“哎!你既知王大人爱画,便知要如何尊他敬他。等会子王大人来,你们不要往这边走动,免得惹人烦恼!”

    那为首的眼睛一亮,盯着银子连声道好,便教其他兄弟们继续巡逻,自己寻了个小厮往主厅通报去了。

    少隹便抱着锦盒踱近了些,在门口信步随意走来转去。

    直到看那家仆开门进去,里头人影一晃,一个黑扑扑的壮硕影子越走越近,他才悄悄呼了口气。

    ·

    吱嘎——

    大门开了半扇。

    一阵矫健有力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少隹还未回首,忽感芒刺在背。

    他回过头去,只见一身形高大威风者自内而出,顷刻之间,已至近前。

    少隹扒紧手中锦盒,瞳孔一缩。

    方才那厮分明是去传来王缎,怎么来的……来的却是!

    ——东京三十万禁卫军统领张景弘身着红袍、脚蹬皂靴,一双深目如狼般盯着他的面庞,打量几眼,幽幽开口:

    ·

    “要见王大人的,是你不是?”

    ·

    少隹避开他目光,火速换上一副笑脸,抱着锦盒便要行礼:“正是小人!小张大人,小的奉家主之命寻王大人而来,怎的劳您出来了!……”

    张景弘留意此人脸侧一块疤,点了点头:“无妨,某与王大人交好,眼下王大人多有不便,便由某代为取来,以免教你家大人冷落好等。”

    “这……”少隹疑道,“王大人为何不便?”

    景弘不答。

    少隹忽而出了一层汗,赶忙又赔礼,连声道歉:“小人失言、小人多嘴——小张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家主要小的务必亲手送至王大人手中,若先经了大人您的手,只怕是不太妥当……”

    “哦?”景弘出声,“奉谁的命?”

    少隹一滞,忙答:“自然是我家大人。”

    “你家大人是谁?”景弘再问,“某曾记下京中百二十坊户口名姓,你且不必顾虑,只管大方说来,便我报知家父,来日也好走动走动,免得失礼。”

    少隹五指紧紧攀着锦盒底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道:“是……是城西柳大人……”

    景弘思索片刻,了然道:“可是家住西街西首的太常寺治礼郎,柳公正大人?”

    少隹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暗自庆幸:好么,东京内外百万人,真教他蒙着个柳大人!便应声答道:“是是是,大人好记性,正是我家柳大人!”

    “嗯,那便是了。记得王大人曾说过,你家大人去岁上旬还曾携随从到访他府,只是可惜王大人事务繁忙,也未能办成你家大人的事。”景弘负手,在少隹面前走开两步,又回头笑道,“怪不得今日不肯声张,柳大人如此惦记送礼邀请,怎么也不来赴宴,亲自相见,岂不更好?”

    “我家大人品级不高,又囊中羞涩,哪里来得了太师府邸,不得已才教小的行此下策。”少隹叹气不已,又向景弘道,“大人,若是王大人不便,可否——”

    “载远,你也出来了!”

    一阵爽朗大笑打断少隹言语,二人寻声扭头,见是刚刚从后院出来的黄吴生在朝张景弘招呼,身后还跟着依旧捂着肚子的王缎。

    少隹一见那人肥头大耳,知是要找的人。一看这三亲信都在场,唯独张邦昌不在,便立即松了口气,盯上愁眉苦脸的王缎,叫道:“王大人!”

    黄吴生这才瞧见好友景弘身边还有个下人,看了看那人手中的锦盒,一时了然,便向同僚道:“哟,王兄真是贵人威风。快瞧瞧,是谁给你老兄送宝贝来了?”

    少隹不敢松懈,借势走离张景弘:“王大人,小的好等!家主近日备下山水一卷,教小人好生奉与王大人,还望大人笑纳。”

    黄吴生走到景弘身边去,整理着领子、腰带,与他共笑:“都知咱们王兄爱风雅,这回你家大人可是讨了巧。王大人,趁此良机,不如将你新得这画儿,与我二个也一同看看?”

    那王缎本愁眉苦脸捂着肚子,一见锦盒,当即眼睛直了。他几步迈过来,夺过少隹手中盒子,不顾张、黄二人还在笑,便将宽鼻往盒子缝隙里一凑,深深嗅了一口,餍足道:“啊呀啊呀!好笔!好墨!”

    “王大人鼻子真灵。”景弘似笑非笑,目光在王缎与孔少隹之间扫来扫去,最后才落定在王缎身上,“大人新得好画,恭喜恭喜,可愿教我二人一起共睹,也来陶冶陶冶性情?”

    黄吴生附和:“是啊,王大人,该不会不舍得给咱们瞧瞧罢?”

    少隹见状,在王缎身边犯了难:“哎哟,几位大人可叫小人为难了,我家主人教小的好生送到王大人手里,若是在这冷风吹的当院里看,要是给吹折了,可是要毁去大人们好兴致……”

    王缎一听,他本就记恨张景弘方才刁难,又趁这小厮踌躇,便抱紧盒子,挥手道:

    “去、去!黄老弟还说嘴,从前你许我一批长卷,怎的也不肯给了!如今我三月未得新画,如此上好笔墨,得管我自个儿好好看一看。你二人与其打趣与我,不如趁早回屋去,将太师哄得快活些,莫要烦我!”

    黄吴生便指点着他笑了一阵:“知你不爱宴饮之事,却头回见你蔡相宴席都敢逃。好在谁人不知你老王清高风雅,如此文人怪癖,想来蔡相也不会加以责怪。你便好好看你的宝贝画儿罢,待我下月空闲,再寻个画工来,好好与你画上一批图卷。”

    张景弘却不动,只是盯着少隹的脸,将那上头的擦伤疤左右打量。

    “柳大人家的,送也送到了,便莫要久留。此处不是你等闲人该来的地方,早些归去复命罢,莫要教某为难。”

    “嗳,送客做甚,”王缎驳他,“我虽爱画,也不是不知规矩。”又看向少隹,“你家这个甚么……柳大人,送我画来,为的可是——”

    说着,王缎附耳过去,神秘兮兮地问了句话。

    少隹一听,连连点头。

    王缎便笑,伸手过来,搓了搓手指头。

    少隹一看,忙道:“放心放心,大人放心!”

    王大人便满意地直起身来,道:“你去罢!载远、黄老弟,你们也回去罢!”

    景弘仍不动。

    见他如此警戒,少隹暗暗骂了一句娘,堆笑道:“大人收好薄礼,小的便不叨扰了。”拿脚便往后门处走。

    看着这厮出门,景弘这才放下心来,叉手道:“王大人,夜深露重,你自己当心。”又叮嘱:“早些回来,莫忘了大人许与某的三杯好酒。”旋即与黄吴生同走。

    教这句话一提,王缎暗自咬牙切齿起来,将两颗后槽牙咬地咯嘣响,却又不敢教人听见,只恨不得立马和那小厮一道溜出园子,好在张景弘眼皮子底下消失。

    如此恼着,他面上却不得不强笑,送罢二人,急慌慌往后花园寻了个空屋子,便抱着画儿钻了进去。

    ·

    一见少隹从后门出来,老杨跟老刘立马跟过去:“如何,你怎的现在出来了?”

    少隹破口骂道:“娘的……张景弘这厮,实在是个狐狸!”

    “没成?”

    “成是成了,不过也是误打误撞。才一会子没听,那姓王的便去了茅厕,幸好没跟着张邦昌一起,否则可坏了大事。”少隹抹了把冷汗,“真是好险!方才那张景弘代王缎出来,差点把我问住!好在禁卫军的没见过导师的名儿——唉,按计划,我本得看着王缎到无人的地方,谁知姓张的一直看,我不得已,只能先出来,另做打算。”

    “今夜城中管制,皆是那姓张的一手安排,嗐!这厮当真是个阴狐狸。”老刘摇首,“若是王缎身边有人,张兄弟又待如何?”

    “啧……”少隹又叹了口气,咔咔地掰了几下发软的手指头,恨恨道,“我却也在寻思。不行,我得再回去盯着。”

    “我们也去!”

    “你们在这守着,别教人往里注意。”

    二人应声好,便各自重新钻回僻静暗处。

    少隹舒了口气,抬起头。

    ·

    天上的弯月被云层重重叠叠地盖住,露出的一角光辉,倒映在他心事重重的眼中。

    ·

    却说王缎点起了屋里一台蜡烛,将锦盒轻轻落在干净的桌案上,小心翼翼地开启搭扣,如获至宝般将里头躺着的一卷新轴手捧而出。

    他将鼻子再度凑近,似抽气般猛地一嗅,那餍足的神情驱赶走张景弘带来的不快,再度盘踞在他油光圆润的脸庞上。

    “好墨,嗯……好颜色……不错,当是一卷着色山水。”

    凭借多年鉴画攒出的一副好鼻子,王缎只一闻纸上颜色墨味,便大致猜得出画里是甚么颜色、山几成、水几成。

    有了这第一步断定,王大人将手卷请上桌子,徐徐展开。

    “这手笔……”

    他看着一幅地势向左高耸起来的山水画卷一点点呈现在眼前,不由得喃喃出声。

    待全部展卷,王缎只粗粗扫了一眼,便两眼放光、求读若渴,又如贫者拾金、饥者得粮,一双胖手轻抚其上,手指触着绢丝之上重重浸染的石青、石绿,仿佛躺在身下的不是一幅画,而是一位美女子,一位堪比官家所爱之人还要妩媚动人的美胴。

    “这山拔地而起,又有低缓起伏,不错,不错。”

    他将眼睛贴在画面上,再赞:

    “这水远处烟波浩渺,近处能见罅隙漩涡,妙哉,妙哉。”

    又仔细读了画中小景、边角,却摇了摇头:“唷……这树却不甚手熟,与这舟蓬似的,略显拙稚哇……嗯?怎么也没个题跋?名儿是……‘甫成’……”

    看了半晌,王缎依旧赞道:“虽是个无名小卒,笔力尚有不逮,但瑕不掩瑜,好画,好画!”绕着走了两圈,又口中念叨:“好画、好画!”

    王大人老饕果腹般心满意足地抬起身子,忍不住笑将起来,却听身后门外一声轻响,便侧首喊了一句:“外面的,不许打扰!”

    无人应答,只有一阵凉风吹进屋来,把烛台吹得晃了一晃。

    王缎便过去关了门,又折身回来,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他的宝贝画儿。

    噌、噌……

    吱嘎——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木头的轻响,烛光一晃,又一股冷风从外头飘了进来。

    “咦,莫不是我没关严实……”王缎扭头,看大门果然露着一条缝,便再过去,用力将门合上。想了一想,又将门闩在里头拉上,免得等下有不长眼的仆人来打扰。

    “哎哟,这泥金用得真是妙。”王大人手上关着门,嘴里还在嘀嘀咕咕,仿佛将画贴在了眼睛上似的,又回到桌前来,“这幅虽有些瑕疵,却实在是高明,于我那些山水藏卷一比,实乃富丽堂皇……”

    他敲了敲画卷,寻思了好一会,忽然念出一个数来:“五千两。”

    “五千两?不不,八千两!”他研究着画上泥金的分量,不禁暗喜,“这等好画,只要盖了我王缎一印,便得叫价八千两!啧啧……啧啧啧……”

    正眉飞色舞地估着价,身后腰间忽然被人碰了一碰,王缎便皱眉挥手:“去去去,莫烦我,有事找你们小张大人去!”

    片刻后,身后又有人在触他,王缎有些愠怒,背对身后,大喝一声:“放肆!”

    屋里静悄悄,只有外面的树木沙沙作响。

    忽然间,王缎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猛然睁大眼睛,肩膀一耸,紧紧闭上了嘴。

    他缩着脖子,慢慢转头,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房子,咽了一声口水。

    “不对……没……没人啊……”

    门是自己关的,也是自己锁的,可方才那下,却是个什么人的手在摸。

    他战战兢兢地走到门边,晃了晃结实的门闩,又在窗边看了看,走回桌台前,才发觉自己那宝贝画上落了一层灰。

    他低下身,伸手搓了一撮,是木屑。

    木屑,哪里来的木屑?

    王缎愣了片刻,忽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他慢慢抬起头,目光投向了刚刚发出“吱嘎”声的横梁。

    ·

    ——烛光笼罩之下,那里伏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黑影里,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

    王缎跌坐到了地上,手指房梁,嘴唇翕动,张口结舌,双目惊恐。

    “啊……啊啊……有……有……”

    ·

    “嘘——”

    ·

    黑影动了,一名只露双眼的黑衣人从影中缓缓起身,蹲在横梁上,望着下面瘫痪如泥的王缎,将一根手指慢慢竖在了嘴边。

    “王大人,免开尊口。”

    ·

    黑衣人居高临下,一字一顿,目光冷冷如鹰。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