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75章

    把应驰带回来吧。

    一句话,将应欢一直以来的坚强击得溃不成军,应佳溪甚至不用再多说一句,带应驰回去意味着什么,她们都很清楚。

    应海生最怕的不是病情恶化,也不是怕死,而是怕折了应驰的梦。

    可是,谁都知道,到了这一步,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是真的已经没办法了。

    人在生命面前,渺小的像一只蝼蚁。

    应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电话挂断的,她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茫然无措地看着前方,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激烈地交战……

    吴教练说,应驰是最服管教的队员,他很努力,进步很大,75公斤级选手里他是最有可能拿到入场券的那一个。

    应佳溪说,叔叔的病早就恶化了,他们一直求我不要告诉你们,想再等等,一直等。小欢,这次真的没办法等了,如果再一次感染并发症,后果不堪设想,到那时候再想做手术已经迟了,真到那个阶段,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一次移植手术。

    ……

    应欢木然地站在原地。

    那一刻,她完全找不到方向。

    她看着不远处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他侧对着她,垂眼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太难受了,下意识遵循心底的意愿,想要努力靠近他,想要他的体温,他的拥抱。她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越靠近视线越模糊。

    这几天徐敬余心里的煎熬不比应欢少,他现阶段所有的经历都放在比赛和应欢,只有这两件事,所以他的想法比应欢要来得简单和直接。

    在这段感情里,他一直是主导地位,他喜欢她,很喜欢,特别喜欢。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理所当然地想跟她在一起,争取更多的相处时间。

    他愿意给她他所拥有的任何的东西,但应欢不需要。

    这几天,他反复想了很久,应欢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为她做什么,她父亲生病,她也只跟他提起过一次,哪怕她问一句“徐敬余,你说我该怎么办?”都好,但她从来没有提过任何要求和帮助。

    她一个人做好了留学决定和规划,他不知道她做这些决定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他,有没有把他列入计划当中?如果列入了,她在做决定之前,一定会跟他商量一下,而不是做好了决定才来告诉她。

    徐敬余承认自己有些强势,但应欢才是不讲理的那一个。

    她会跟他示软,她会哄他。

    但她不需要他。

    她说喜欢他,她说愿意让他碰,甚至愿意跟他上床。

    但她不需要他。

    徐敬余自诩自信强大,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患得患失。

    他深吸了口气,舔了一下嘴角,侧头看向她的方向。

    这一眼,让他僵在原地。

    应欢距他几米之外,一步步跌跌撞撞地朝他走过来,眼睛里满是泪水,好像下一秒就要决堤了。

    徐敬余从来没见过应欢哭。

    “徐敬余……”

    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嗓音无助地喊他的名字,眼睛一眨,眼泪顷刻决堤,流了满脸。

    徐敬余瞬间后悔了,他大步走过去,把她搂进怀里,用力抱着,下颚绷得紧紧的。他低头,在她脸颊上一下一下地轻吻,她的眼泪却越流越多,他心疼得要死,垂下眼,低低地说:“对不起,我的错,不该冷着你。”

    管她愿意给他什么,管她去美国还是去德国,管她喜欢得多还是少……

    徐敬余喉结滚动几下,彻底认输了,他说:“在我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逼你。”

    应欢脑子乱糟糟的,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听见徐敬余的话,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徐敬余,我该怎么办啊?”应欢埋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抽泣:“从应驰配型成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努力说服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要对应驰好一些。他喜欢打拳击,那我就支持他去打,他不想进俱乐部,那我就让他进,万一等来肾源了呢?就算真的等不来,我也希望他能参与过努力过,以后想起来至少不会后悔……我以为过了这么久,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的到这一天,我发现真的太难了。这对应驰来说太过残忍,这是折翼,跟断了他的手……有区别吗?可是不这样,我爸怎么办?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不是我呢?”

    徐敬余愣了一秒,松开她,微微弯腰对上她的眼,嗓音干涩:“是不是叔叔出事了?”

    应欢满脸的泪,哽咽地说:“我、我要带应驰回去做手术了……我爸等不到了……再等下去,他会没命的……”

    徐敬余心沉了下来。

    这个时候回去吗?还有一个多月落选赛就要开始了。

    “徐敬余,我是不是做错了?”

    应欢哭得快抽过去了,她甚至开始怀疑,当初她不顾一切非要让应驰进俱乐部到底是不是错的?

    徐敬余深吸了口气,擦去她的眼泪鼻涕,低低地说:“你没错,你做得很好了。真的,你已经做到最好了,不要怀疑和否定自己。”

    应欢抬头看他,眼睛通红,看起来可怜得不行。

    徐敬余心口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般,疼得难以呼吸。他撩开她贴在脸颊上的发丝,别到耳后,“我先带你回去。”

    他搂着她,把人带回酒店。

    路上难免遇到一两个队员,他们看见应欢哭得红肿,再看徐敬余满脸心疼,以为是两人吵架又和好了。

    回到酒店,徐敬余把人带进自己的房间,拿热毛巾给她擦干净脸。

    应欢发泄过后,是沉沉的无力,但整个人已经冷静了许久,她脸颊轻轻蹭他的手,小声说:“谢谢。”又说,“对不起……”

    徐敬余在她面前蹲下,整个手掌贴着她的脸,“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他揉揉她的脑袋,“我去打个电话。”

    徐敬余让徐路平帮忙找肾源的事,他没跟应欢说过。

    徐敬余拿着手机出门,走到走廊尽头,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给徐路平打电话。

    徐路平听完他的话,叹了口气:“时间太短了,我调动了所有关系,用了所有办法,还是一样的,现在没有。”他顿了一下,“必须现在吗?不能再等等?他的血型比较特殊,本来就比较难找到配型。”

    徐敬余心口微梗,他垂下眼,“继续帮我一下,不管怎么样,在手术前都还有机会,我不想放弃。”

    他只能这么想了。

    挂断电话。

    一回头,就看见应欢已经走出房间。

    她已经洗干净脸,眼睛也没那么红了,整个人看起来又恢复了冷静和坚强。徐敬余忽然想起她跟应驰偷偷去地下拳击打比赛的场景,明明又瘦又小,看起来就是个脆弱柔软的小姑娘,肩上却压着沉沉的担子。

    她跟应驰到底是天生的乐天派,还是隐藏太好,亦或者被应海生和陆镁教导得太好了,才总是让人忽略掉他们其实过得并不容易。

    他想起应驰为了一万块奖金崩溃,想起十七岁的应欢娴熟地给他处理伤口,他忽然有些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在知道她跟应驰是姐弟,知道他们只是为了赚取手术费的时候,对应欢总有些不一样的对待,他就是想对她好。

    所有的缘由,从一开始就有了答案,他却不自知。

    徐敬余看着小姑娘,心蓦地疼起来。

    他大步走过去。

    应欢抬头看他,小声说:“我去找吴教练。”

    徐敬余手罩在她脑袋上,嘴唇抿紧:“吴教练那边我去说,应驰应该还在餐厅。”

    应欢犹豫了一下。

    徐敬余轻声说:“去吧。”

    应欢点了一下头,打算下楼找应驰,刚一转身,就看见应驰跟石磊和杨璟成几个嘻嘻哈哈地从电梯走出来,应驰推了石磊一把:“你才是傻子。”

    一抬头,就看见应欢和徐敬余站在走廊中间。

    少年愣了愣:“你们干嘛?”

    他看见应欢眼睛红红的,顿时炸了,看向徐敬余:“你是不是又欺负我姐?!”

    徐敬余一言不发。

    应欢看着他,眼睛就红了。

    应驰当真以为徐敬余欺负应欢了,气得撸起袖子就要去找徐敬余干架。

    他气冲冲地走到面前,应欢却拉住他,轻轻抱住他,眼睛比刚才还红,但没有眼泪,她轻声说:“他没欺负我。”

    她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特别心酸。

    “应驰,我们回家。”

    应驰脸霎时白了,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众人愣住。

    石磊忍不住问:“回家?为什么要回家?”

    杨璟成也说:“对啊,还在训练呢,一个多月就要比赛了。”

    徐敬余看他们一眼,他们这才察觉氛围有些不对,石磊猛地想起应海生的病,连忙闭嘴,拉住杨璟成。

    应欢拼命撑着不哭,她深吸了口气,拉住应驰的手,极尽安抚他:“我……我去帮你收拾行李,教练那边,回头我会跟他说,我们明天早上就回去。”

    应驰脑袋嗡嗡嗡地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好半天,他低下头,眼睛先红了,喉咙不住地滚动,嗓子嘶哑,像是下一秒就忍不住压抑地哭出声来:“姐……不能等我打完比赛吗?”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落选赛了,还有半年就是奥运了。

    他特别想打完比赛。

    应欢觉得自己像个刽子手,她咬着唇,哽咽着艰难开口:“爸……在等。”

    少年眼睛红得厉害,拳头紧握,整个手都在抖。

    他在那一刻,想要拒绝应欢,想要逃走,他不甘心,特别特别的不甘心。他为自己的想法感觉到羞耻,因为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他以前刚进俱乐部的时候,他的想法单纯简单,能打多久就打多久,他觉得自己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要爸爸需要,他随时可以躺上手术台。

    可是,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了,他想走得更远,站得更高……

    应驰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不变的是眼睛越来越红,腮帮咬得快要碎了。

    他忽然推开应欢,转身就跑。

    应欢闭上眼,眼泪止不住地滑落,特别绝望。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转身就要去追。

    徐敬余把她抱住,压着嗓:“让他安静一会儿,让他自己想一想。”

    应欢挣扎了几下,无声痛哭。

    石磊几个愣愣地看着,一个个不知所措。

    应驰刚跑到拐角,就跟刚从电梯出来的陈森然撞了个正着,他冲得猛,撞得陈森然险些摔倒。陈森然想也没想,抬头就骂:“操,你他妈有没有长……”

    他话音戛然而止,有些惊愕地看着应驰通红的眼和不受控往下滑的,不甘心的眼泪。

    应驰低头,用力抹了一下眼,什么也没说,从他身旁走过。

    陈森然懵了。

    应驰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二话不说,直接拉住他的领口,撸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力气非常大,打得陈森然脑袋一晃,像是在拳台上被人一个重拳打到脑震荡。

    他还没反应,就被应驰按在地上,一个拳头接着一个拳头砸下来。

    陈森然彻底被激怒了,他也不管这家伙为什么哭,连日来的压抑和不痛快全部被激发出来,他猛地翻身,把应驰掀开,同样照着他的脸揍下来。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应驰红着眼骂:“你他妈到底一天天摆着张死人脸干嘛?不想训练你就退队啊!死赖在这里干嘛?!”

    陈森然还了一拳,青筋暴起:“关你屁事!要退你退!”

    应驰翻身,又把他掀开,按住他的肩膀,死命地往他腹部砸拳,同样青筋暴起:“你浪费一身本事,跟活死尸有什么区别?!”

    ……

    两人打一拳,骂一句。

    战况激烈。

    不到一分钟,双双挂彩。

    石磊和杨璟成愣了好几秒,才想着去拉架,“快去快去,拉开这两个疯子!”

    应欢更心急,直接要跑过去:“别打了!”

    徐敬余伸手,把人按在怀里,看向石磊:“不用拉。”

    应欢愣住。

    石磊和杨璟成刹住脚步,也愣愣地回头。

    徐敬余看向扭打在一起,完全没有拳路可言,只单纯发泄情绪打架的应驰和陈森然,“让他们打吧,两个人都有情绪,打一架发泄出来,说不定是好事。”

    一个不甘心,一个自我放纵,确实需要发泄。

    应欢看了看,抬头看他:“真的吗?”

    徐敬余摸摸她的眼睛,抹去眼睛的泪,低低地说:“嗯。”

    这个动静实在是太大了,走廊上的房门纷纷打开,住这一层的基本是运动员,大家惊愕地看着这一切。

    吴起急急地拉开门,看见这场景,直接怒骂:“你们干什么呢?”又看向石磊和徐敬余,“你们还不去拉开他们!”

    徐敬余看他们打得差不多了,上前把压着陈森然打的应驰拉开。

    两人已经打得快失去理智,他废了一番功夫才把两人分开。

    石磊忙去摁住不服输使劲挣扎要扑上来的陈森然,杨璟成也飞快跑上去帮忙压着他。

    应驰推开徐敬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用力抹了一把脸,不顾脸上的伤,转身就走。

    应欢慌了,忙去追。

    徐敬余按住她,垂眼看她:“我去。”

    应欢抬头看他一眼,急急道:“我……”

    “信我。”

    男人低哑深沉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安抚和力量。

    应欢看着他,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忽然缓了下来,她轻轻点头:“好。”

    应驰没坐电梯,走的楼梯,人影已经不见了。

    徐敬余在应欢脑袋上揉了一下,大步追过去。

    陈森然瘫坐在地上,眼角嘴角都破了,红红肿肿的,鼻血流了两条,整个人被打得很惨。刚才石磊已经跟他说了情况,他有些呆愣地坐在地板上,抬头看应欢。

    应欢眼睛很红,头发微乱,显然刚刚哭得很厉害,跟平时的她很不一样,他看着这样的她,忽然很慌张,连脸上身上的疼都顾不上了。

    应欢看向陈森然,觉得有些愧疚,应驰把不甘和气愤都撒在他身上了。

    韩沁走出房间,看向陈森然,叹息道:“过来处理一下。”

    石磊和杨璟成把人架进去。

    应欢想了想,跟着走进去。

    陈森然坐在椅子上,半垂着脑袋,整个人很狼狈,但刚打完一场酣畅淋漓不留余力的架,人倒是没那么阴郁和颓废了。

    韩沁把医药箱拿过来,应欢看她一眼,接到手上,低声说:“我来吧。”

    毕竟是应驰打的人。

    陈森然有些呆愣地抬头,不太敢看她的眼睛,觉得她现在的模样太可怜兮兮了,他怕自己忍不住想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应欢不知道他的想法,拿出生理盐水帮他清洗伤口,她看着他,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应驰会跟你打架,不管怎么样,他打人不对,我替他道歉。”

    陈森然有些慌乱地别了一下脸,干涩道:“没、没事……”

    应欢垂下眼,自顾自地说:“你……不要怪他,他是太羡慕你了,他没办法再继续比赛,也没办法再打拳,他不甘心,所以也看不过你这么浪费自己的能力。”

    “他上台的那几场比赛都是捡了你的漏,不然他连正式的比赛机会都没有。”

    “他看不过你有能力,却自我消沉。”

    ……

    应欢一句一句地,把应驰心里所想的,全部说出来,像刀子似的,直直戳进陈森然的软肋。

    因为她说的一点都没错。

    原来她都知道吗?

    陈森然忽然觉得惭愧无比,甚至觉得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应欢帮他帮伤口处理好,低头看他,想了想,还是说:“我刚来俱乐部的时候,你的实力比应驰强很多,你比他厉害,也比他幸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忽然就消沉了,但是如果你真的还想继续比赛,想拿入场券,想走得更远的话,就好好调整状态。你才十九岁,有无限的可能,没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好好加油吧。”

    她的话太过直白,也太戳心。

    陈森然蓦地抬头看她,心底羞愧难当,但他浑身的血液都被她的话激得流窜起来,就像刚才跟应驰打架一样,那股久远的,不服输的劲儿。

    好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从他消沉至今,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没人告诉他,你只有十九岁,你还有无限的可能……

    就算是吴教练,关心他的韩沁,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应欢低头收拾好医药箱,深吸了口气,脑子里其实特别乱。

    队员和教练都站在屋子里,听着她的话,眼睛都有些红了,人生莫大的无奈就是无法抉择了。

    韩沁看向应欢,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而已,通透得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