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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满城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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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总是让人产生一种本能的恐惧,这不仅是因为有鬼怪传说存在,而是在夜幕之下,很多宵小之辈横行无忌,专门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正如跟在叶东与步烟身后的这个人,无论是他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还是闪烁着贼光的三角眼,亦或是猥琐潜行的身影,都足以说明此人图谋不轨。

    “您住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家,看您的样子很难受,而且您的腿也受了伤?”步烟搀扶着叶东,说话的语气相当恭敬。

    这真的不是步烟在刻意讨好叶东,而是叶东跟她的感觉很好,至少没有那种有钱人的跋扈与张狂,并且身上有一种亲和力。

    这种亲和力就体现在他与自己说话时客气的语气,以及说出谢谢时的真诚,这是步烟做这行几年来,从没有遇到过的。

    “我没事,只是很长时间没有喝酒了,冷不丁喝一次,有些难受,我没事儿的,你先走吧,已经很晚了!”叶东感觉心里很温暖,并不是因为步烟的这番话,而是因为自己没有看错她这个人。

    “没事儿,反正我也是顺路,要不我们在这歇歇吧?”

    “那就谢谢你了!”

    叶东的腿上有墙上,加上喝完酒之后难受一直反胃,因此身体有些发虚,所以他并没有拒绝步烟的话,慢慢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

    “为什么要做这一行呢?”步烟给叶东的印象不错,他相信步烟在现实中也是个心地纯良的女孩儿,只是他不理解她所选择的路。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生活呗!”

    步烟叹口气,撩了撩耳边有些凌乱的头发:“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不提也罢,我的妈妈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得尿毒症死去了,留下了我和妹妹相依为命!”

    回忆起往事,步烟的脸上太多的是落寞,以及对于现实的无奈:“妹妹从小就喜欢唱歌,而且很有天赋,因此我只能辍学出去打工!”

    “打工可以做很多,为什么要做这个?”

    “你以为我想?”

    说着,步烟掏出一包烟,见叶东摆手拒绝,于是自己点着了一根,继续说道:“我刚出来的时候,不懂世事,以为这个社会都是好人,直到我被人强暴之后,我才发现无论哪里都存在着肮脏。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知道,原来我的身体这么值钱!”

    步烟轻轻吐出一个烟圈,那样子就像是在轻声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你知道吗,钱其实很好赚,我只需要在床上卖力一些,我就能住上大房子,开上名车,同时也能支付起妹妹的高昂学费!”

    “你觉得这样值得吗,或是你开心吗?”叶东能看出来步烟麻木的表情下隐藏的是什么,这是一种挣扎,一种无声却又被现实狠狠摧残着的抗议。

    “开心?”

    步烟侧头看了叶东一眼:“开心有过,第一次是妹妹接到中南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时,第二次就是今天!”

    看到叶东有些不解,她凄然的笑着说道:“自从母亲去世以后,我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帮助妹妹完成她的理想,从那时候起我感觉自己已经没了生命,一切都在为这个理想而活。所以,当妹妹拿着录取通知书找到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因为我做到了我心底承诺的东西,也给了妹妹我所能给的全部!”

    说到这里的时候,步烟的脸上多了一些光泽,袅袅的烟盘旋着升起,映衬出她那张脸,这一刻,多了一些圣洁,再无丝毫俗尘之气。

    “第二次让我感到开心,就是今天你把疯牛踩在脚下的时候,因为你在不经意间,完成了我的理想。我曾经发过誓,总有一天会将疯牛踩在脚下,我没有做到,但是你帮我做到了,所以我很开心!”

    这番话,给了叶东极大的感触,生活所迫从事了这一见不得人的行业,但她柔弱的身躯下,依旧是藏着没有熄灭的光芒,那就是她的理想。

    这理想是什么不重要,能不能达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存在着,支撑着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挣扎在现实却不肯停下的脚步。

    “至于你说值不值得,都不重要了……”

    步烟说到此,一根烟也抽完了,仍在地上捻灭之后,她轻轻站起身来,转身对着叶东说道:“浮沉世事后,你知道我内心最真的愿望是什么吗?”

    “你说,我听着呢!”叶东并不想去打断步烟,因为他知道,每个人在某些时候,都需要一个安安静静的倾听者。

    步烟向前走出两步,仰起头,张开双手,深深的呼吸几次,大声说道:“我的愿望,就是找一个爱我的男孩子,在那海边为我摆下蜡烛,拉着我的手,陪着我看满城的烟火!”

    “你是个好女孩儿,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看着步烟沉浸在自己的心愿中,露出一副陶醉的样子,叶东送出了他心里最真挚的祝福。

    “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

    步烟朝着叶东露出一抹笑容,刚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突然猛的朝着叶东扑去:“小心……”

    砰……

    在步烟扑来的瞬间,一声枪响骤然划破了夜空,当叶东蓦然回神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名远去的身影,以及趴在自己身上发出沉重呼吸的步烟。

    “你别动,千万别动,没事的……”

    血染红了叶东的手臂,落在地上,晕成一面镜子,折射出步烟苍白的脸颊,以及留着汩汩鲜血的胸口。

    “你别动,我这就叫救护车,你不会有事儿的,不会的……”

    看着步烟苍白的脸,叶东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心头第一次涌起了无助的感觉,这是一种蔓延到骨髓的痛,撕心裂肺。

    “不,不用了,我看到天堂了,她们来接我了……”

    步烟的心口染出一朵血花,随着鲜血的渗出而渐渐没了形状,正如她的生命一样,正在慢慢的枯萎。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叶东紧紧的将步烟抱在怀里,拼命的摇着头,哽咽的语气中满是自责和无助。

    “不怪你,我……我说了今天我好开心,我想求你一件事儿……”

    “你说,无论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请你,请你将这张卡交给我的妹妹,这里面的钱,应该足够她大学毕业了……”步烟艰难的从包里摸出一张卡,带着血迹塞到了叶东手里。

    “不,这张卡你自己给她,你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坚持住……”

    “不必了,我,我……你,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步烟死死的拽着叶东的胳膊,嘴里咳出两口鲜血。

    “我叫叶东!”

    “叶东……”

    步烟轻声的重复一遍,缓缓放大的瞳孔注视着叶东的眼睛:“谢……谢谢你,谢谢你叶东,我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步烟,步烟……”

    眼睁睁看着步烟的手无力的落下,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像花儿一样的女孩儿,在这瞬间枯萎凋零,叶东再也抑制不住,两行泪滴落下来,落在了她尚未闭起的眼睛里。

    啊……

    跪在步烟的身前,叶东疯了一样的咆哮着,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

    过了许久,叶东才缓缓的平静下来,轻轻的将步烟的衣服整理好,从兜儿里将手机掏了出来:“枪魔,你知道疯牛吧,我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他,包括他的家人……”

    挂断了电话,叶东慢慢抚摸过步烟的脸颊,将她的发丝理好,轻轻的将她抱起来:“你说你有一个心愿,有一名爱你的男子,带着你去海边的沙滩摆下蜡烛,一起看满城的烟火!”

    “我成不了那名男子,但是我会带你去海滩,也会为你摆下蜡烛,一起看那白色的海浪,还有你最终也无法看到的……满城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