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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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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宁是个重文轻武的王朝,讲究以文章立朝为臣。家中出了个武臣,那就算是有辱家世了。更何况李家原就是诗书传家,也算得是个书香门第。

    李修源听了沈洛说的话,正卷着画的手顿了顿,但随后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慢慢的卷着画轴。倒是宋云清闻言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不过我还听得说,他令兄已经领了指挥同知的职务,动身离京前往大同了。朝中正在部署粮草和统帅的将领,这场仗只怕是免不

    了的。”

    沈洛自然要追问其中的缘故。他们三个人,宋云清是贵公子,李修源和沈洛都是旧家子弟,同在国子监读书,日常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而且生活优渥,京中安稳,哪里会晓得偏僻

    之地的贫困,和那些即将而起的战事?不过宋云清之父宋博简为户部尚书,因着冬日瓦刺缺粮,屯兵大同城墙下,欲待进城抢粮。边报一日紧如一日,户部要筹措大军的粮饷,宋博简忙的眉头不展,是以宋云

    清才晓得这事。

    当下宋云清说了这其中的原委,沈洛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看着李修源说着:“若真起了战事,过后叙起功来,令兄就要腾达起来了。”

    李修源抿了抿双唇,依旧没有说话。不过面色有些不大好。

    宋云清看了他一眼,知他心中所想,便笑着岔开了这个话题,同沈洛请教起了如何养鱼的事。沈洛果然抛却了这事,高兴的同宋云清说起话来。

    *

    沈沅带着采薇和青荷往回走了一段路,就正好顶头碰到了杨氏遣了来请她回去的丫鬟。那丫鬟看到沈沅,忙停下脚步,屈膝对她行了个礼,说着:“夫人让奴婢来告知姑娘一声,大少爷那里有外客在,姑娘现在若去见大少爷怕是多有不便,还是待会儿再见罢

    。”

    沈沅也不说自己已经见过了李修源和宋云清的事,只对着那丫鬟点了个头,语气淡淡的:“知道了。”

    若早知道李修源在这里,她是绝不会过来的。

    一时回到了前院,沈沅又坐了椅中,面上做了专心看戏的模样,不过心中却在想着心事。

    上辈子嫁到李家之后她才晓得沈洛和李修源是同窗,而且两个人都心悦上了教授他们五经博士的女儿谢蓁蓁。而谢蓁蓁也是心悦李修源的。不过沈沅当时并不知道这事,沈洛也不知道。等后来她嫁给了李修源之后,李修源和谢蓁蓁之间自然是无望再为夫妇了。这时沈洛已由宋博简的引荐入朝为官,就上门去谢家提亲,谢博士应允了。过后谢蓁蓁虽然迫于父母之命嫁给了沈洛,但心中到底是念着李修源的,任凭沈洛对她再如何的好,终日只蹙着眉,枯坐在那里落泪。而沈洛

    又是个赤诚的人,又不晓得这其中的缘故,只日日担忧谢蓁蓁不已。而他原是那样开朗的一个人,到后来便也渐渐的郁郁寡欢了起来,终日不见笑颜。

    沈沅就想着,这辈子可不能再让大堂兄娶了谢蓁蓁。她的大堂兄,就该日日高高兴兴的才是。

    但只怕现在沈洛已经心悦谢蓁蓁了,这事又该如何办呢?

    沈沅蹙起了一双纤细的远山眉。

    忽然她就想起了一件事来。

    上辈子她嫁给李修源的时候,虽然新婚之夜听了李修源说的那句话之后她痛彻心扉,但过后她还是想要改善同李修源之间的关系的,所以就总是去关怀他。有一段日子她就注意到李修源总是面对着他书房书架上搁着的一盏琉璃绣球灯出神。有一日他喝醉了酒,沈沅带着丫鬟过去给他送醒酒汤,就见他背对着她,手里捧着那

    盏琉璃绣球灯,口中在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沈沅这才知道,这盏琉璃绣球灯竟然是李修源和谢蓁蓁之间的定情之物。而他们两个人定情的日子,按照李修源那时所说,便应该是明年的上元节了。可笑自己那时听了李修源自言自语说的那些话,只觉如刀子扎心一般。摔了手中的醒酒汤,又哭着要去抢他手中的绣球灯,却被李修源一手给推开了,摔到了地上,右手

    被满地瓷碗的碎片给割伤了,流了一地的血。

    但那时李修源将那盏琉璃绣球灯如稀世珍宝一般的紧紧抱在怀中,看着她的目光却是冷如冰霜。

    沈沅回过神来,唇角微弯。好在这辈子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便也没什么可伤心的。她还是完成母亲的遗愿,好好的守护着沈湘和沈泓才是正经。再有,那些上辈子对她好的人,譬如说沈洛,

    她也总是不愿看到他再如上辈子那样的伤心的。

    等看完了戏,沈沅陪着杨氏送走了前来贺寿的女眷宾客,随后她便也开口同杨氏作辞,要回去。

    杨氏挽留不住,就殷殷的嘱咐她:“往后得空了就过来同我说说话。大伯母许多时候未见你,心中很想你。”

    沈沅笑着应下了。只是她正要带着沈湘和沈泓等人离开,这时就见沈洛正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口中叫着:“沅沅,等等。”

    他身后还不疾不徐的跟着宋云清,不过李修源倒是不见了去向。

    沈洛上前,打量了沈沅一打量,就叹道:“沅沅,你瘦了。”

    随后又说着:“方才我也没有好生的同你说话,你就急着转身走了。这会宾客都散了,咱们兄妹两个许久未见,也该在一起说说话才是。你怎么又急着要回去?”

    沈沅心想,你要同我说话我自然是乐意的,我心中也很想见你,同你说一说别后的事。只是你为什么要带着宋云清呢?这毕竟是个外人。

    不过面上还是带着微笑,屈膝对着宋云清行了个礼,叫了一声宋公子。宋云清则是双手轻拢在袖中,唇角带着一抹笑意,对着她颔首点头,叫了一声沈姑娘。

    沈洛就惊讶的问道:“原来你们两个竟然认识?”

    沈沅没有说话。那日酒楼里的事,她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宋云清望了她一眼,笑道:“有过两面之缘。不过一开始我可并不知道这就是你的大堂妹,也是刚刚才知道。”

    “难怪刚刚你会问我沅沅是谁。”沈洛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说,往常你看到其他任何姑娘都是目不斜视的,如何有这样主动的问对方是谁的时候。”

    宋云清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面上还是始终带着一抹笑意的。

    沈沅则是只当自己没有听见沈洛说的这话,只不做声。

    沈澜这时目光正在悄悄的打量宋云清。

    见他身上衣饰看着虽简单,但还是能看得出其中的华贵来的。又见他相貌生的实在是清雅无双,浑身的气质更是闲雅雍容,她不由的就一怔。

    过后她反应过来,就开口叫沈洛,语气柔和的问着:“大堂哥,请问这位公子是……”

    沈澜小时候虽然也在沈家祖宅待过,但沈洛只和沈沅关系好,一直都不怎么和她玩,所以现在听得她问,他也不看她,只是简简单单的答道:“这是我的同窗好友。”

    倒是杨氏在一旁笑着说道:“这位是永昌侯宋世子,你们过来拜见罢。”

    现如今虽然朝中说起来有爵位的也有二三十人,但多数都只是空有一个爵位,借着祖宗的荫庇混日子罢了,甚少手中有实权的。可永昌侯却是个例外。永昌侯宋博简自己是户部尚书,他的嫡亲妹妹是当今皇后,而皇后虽然自己无子,早些年静妃死了之后,皇后就将静妃所生的大皇子记在了自己名下。若往后大皇子即了

    位,那宋皇后可就是太后了,永昌侯一家到时可就更显耀了。

    放眼这朝中,谁不想要和永昌侯宋家沾上点关系呢?

    沈湘和沈泓就上前对宋云清见礼,宋云清面上带了笑意的对他们点头颔首。

    沈澜也上前来对着宋云清屈膝行礼。行完了礼她也没走,反倒是面上带了温婉的笑意,柔声的说着:“小女不知宋世子原来和大堂兄竟是同窗。”

    她是有意想要和宋云清说说话的。如宋云清这样的贵公子,而且还是相貌生的这样好的贵公子,这可实在是不多见。任凭是哪位姑娘见了,只怕都很少会有不心动的。

    沈沅在一旁冷眼看着沈澜想要和宋云清套近乎。虽然宋家现如今再显赫,宋云清相貌再如仙人一般的清雅,但她知道,李修尧很快的就会异军突起。而宋家就会是他前进路上的拦路石,虽然暂且能共存,但往后他必然

    不会放过宋家的。上辈子到她死的时候,二皇子依然做着傀儡皇帝,宫中宋太后和李太后面上和睦,背后暗潮汹涌。外朝的局势更是波谲诡异,谁知道最后会怎样?所以宋家,还是不要沾

    上的好。

    若好了,鸡犬升天,若不好,便要受牵累。所以沈沅就对沈洛说道:“现如今已过了腊八,再过些日子便是新年了,到时我和父亲必然会过来祭祖,一起守岁。咱们到那时再好好说话儿吧。现如今却是不能了。潇姐

    儿还病着,我要赶着回去看视她呢。”

    沈洛想了想,觉得沈沅说的对。他就转身,从朱砂的手里接过一只白瓷青花绘西番莲纹样的小瓷缸过来,里面是一汪清水,两条金鱼,说着:“这两条朱砂鱼是我新近培育出来的新品种,送给你带回家去

    养着玩儿吧。”

    沈沅低头看水里的那两条鱼,一条头和尾都是白的,身上倒全都是红的,另一条则是身子都是白的,唯有头顶一带朱砂红。正在瓷缸里摇头摆尾的游个不住。沈沅谢过了沈洛,双手接了瓷缸过来,回手递给了身后站着的青荷。又一眼看到沈洛腰带上挂的那只宝蓝色的荷包已经半旧了,一侧边角都有些磨损了,她就抿唇笑道:“

    我也没有什么可回报的,就做一只荷包给洛哥哥罢。等新年的时候带过来。”

    沈洛笑道:“那我就先谢过了。”

    堂兄妹两个人相视一笑。沈沅又对着宋云清屈膝行了礼,开口同他作辞。

    不过与同刚刚沈洛的那种熟稔相比,她对着宋云清的态度可是极为疏离。

    宋云清对着她点了点头,就当是还礼了。随后沈沅又恭敬的同杨氏作辞,这才带着沈澜和沈湘他们往屋外走。

    不过显然沈澜有些不大愿意走。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面上的神色总归是不大好,数次抬头,目光觑向宋云清。

    沈沅可是不管她内心的那些个小心思,只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走了。

    于她而言,来日朝中处在漩涡中心的李家和宋家的任何人她都是不想沾惹上的。

    不过等她走后,宋云清目光就看向了沈洛腰带上挂的那只宝蓝色的荷包。

    沈洛就问他:“你只看着我的这只荷包做什么?”

    宋云清轻笑了一声:“我在想,我带的荷包颜色也旧了,该回府里去叫绣娘重新绣一只才是。”

    沈洛听了,就看向他腰间带着的荷包。那是一只墨绿色的缎面荷包,上面绣着云水纹。只是任凭他再如何看,这只荷包都是簇新的,想必也没带过几回。可如何就说颜色旧了,要换一只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