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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焱焱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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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三四五六七, 马兰开花三十二

    赵梨洁等了几秒,没待他回答就先说:“你知道嘛,一旦和冬稚沾上关系, 你就变得很奇怪。就像郑扬飞的事情, 她为什么扔郑扬飞的书包,我有听说, 但是, 一个巴掌拍不响, 而且不管什么事情, 就算郑扬飞做的过分了一点,难道冬稚就不能和他好好说吗?为什么不好好沟通解决问题, 一定要把郑扬飞的包扔下楼?这个举动有一点过激了。”

    她不赞成地看着陈就, “我听说你差点和郑扬飞起冲突, 之前我其实就想问你这件事, 一直没说。平时你根本不会这样,你最讲道理的, 但就因为和冬稚有关,你就变得那么冲动, 一点都不像你。”

    脑海里闪过那天冬稚在院里发脾气的样子,记起她那双气红的眼, 陈就替冬稚解释:“是郑扬飞过分了,他如果不那么过分, 冬稚也不会发脾气。”

    “我知道, 我知道。你理解冬稚, 我也理解她,人都是会有脾气的。但是也要客观一点看问题对不对?”赵梨洁说,“我知道冬稚是个很好的人,你和她能相处那么多年,她肯定有很多可取之处。只是,她在学校里现在这种处境,那么多人说她,议论她,难道她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很多事情她明明可以换一种方法,很好地解决,但她就是不,所以才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真的,明明都可以避免的。”

    陈就没说话。

    赵梨洁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太八婆,可是我们认识挺久了,难得有个能这么聊得来的朋友。”她顿了一下,看向他,“如果你担心骑车载我冬稚会生气,以后在学校我会尽量跟你保持距离,没事儿。”

    她说着,转身就要往门里蹦。

    面前就是一个坎,她一蹦,没站稳,“啊”了声,整个人往前栽倒。

    陈就一惊,忙伸手去揽她的腰。

    赵梨洁被他揽住,肩撞到门框,好在没摔,扶着陈就的手臂站稳。

    “没事。我自己进去,你回去吧。”她不看陈就,闷头就要继续往里冲。

    陈就拦住她,叹气:“你先站好。”

    赵梨洁不再动,却低着头。他的袖子被她越攥越紧。

    陈就试探地叫了一声:“赵梨洁?”

    她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你没事吧?”

    “……”她别开脸。

    陈就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

    “你哭了?”

    “没有。”她抬头一瞬,慌忙转开,一手扶着他的胳膊,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角,“风有点大。”

    陈就瞥见她微红的眼睛。

    默了默,他语气放软:“我也没说别的,你哭什么。”

    她眼泪往下掉,真的哭了:“陈就,我不想被你讨厌。”

    “我不讨厌你。”

    她还在哭。

    陈就想找纸巾,身上没带,只好强调:“真的。”

    赵梨洁眼红红看他,抿抿唇,自己把眼泪擦干,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没忍住。”

    可怜兮兮的模样有点好笑,陈就扯了下嘴角,“没事。你别哭了就好。”

    她松开他的胳膊,去抚墙,“那我进去了,你快回家,已经很晚了。”她蹦过门槛,停住,回头看向他,“我的脚没那么疼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那双眼睛,真诚又有点说不清的拗气,陈就心一软,“明天下晚自习我送你。你进去吧。”

    赵梨洁愣了一下,眼泪还没褪干净,一下子又像笑又像哭,用力点头。

    ……

    冬稚到家比平时晚。照往常的时间,冬勤嫂也已经睡了,更何况迟了。

    她轻手轻脚开门,洗漱也不敢发出大动静,怕吵醒她妈。

    换上睡觉的衣服,冬稚躺在床上,直直看着天花板,困意轻到几乎没有。她转了个身,对着衣柜发呆。半晌后,掀开被起身,开起台灯,打开衣柜门,从靠下的一层拿出琴盒。

    琴盒放在柜子里是怕屋里太潮,琴坏了。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常把琴盒拿出来擦一擦,不希望它落灰。

    这把琴不是成人琴,她现在这个年纪,身量和成人无异,用这把琴有些不太顺手。不是贪图便宜故意买小,是收到这把琴,这个礼物的时候,她还是个半大小孩。

    冬稚蹲在柜子前,抱着琴盒,没把它打开,只摸着盒身。

    去老师家上课的记忆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

    好多事情也仿佛过去很久。

    具体时间细数不清,在这之间改变的人和事,倒一一分明,再清楚不过。

    她刚开始学琴的时候,陈就刚学会骑自行车。他小时不爱出去闹腾,没多少朋友,整天在家抱着书看,收到大人的礼物,第一个就想着拉她一块玩。

    那会儿陈就似乎没什么运动细胞,也许是不常运动,所以笨拙,不像现在,在篮球场上一跑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离不开他。

    陈就学自行车比别的小朋友慢,等她也学会以后,他憋了口气,不知道跟谁较劲,紧跟着也学会了。

    他有时候骑车在门前溜达,遇上她出门学琴,或者下课回来,总拦着要带她兜两圈。

    八、九岁的男孩女孩,从小一块长起来的,玩在一起很正常,那会儿陈就的爷爷也还没走。碰上了,老人家偶尔会站在门边看,劝冬稚:“你给他个面子,让他带你两圈,骑得不稳摔了,回来我收拾他。”

    等她坐上去,陈就载着她,她抱着琴盒,便在附近来回兜圈子。他故意骑得快了,她就紧紧揪住他的衣服,一迭声喊:“慢一点!慢一点!”

    风里都是她嚷嚷的声音。

    年少不知愁滋味,日子好像每一天都那么美好。

    有的时候碰见陈就载了别人,都是男孩,等他放下人,再过来要她上车,她就会耍脾气,说:“别人坐过的,我才不坐。”

    陈就怪她刁钻,抱怨:“你怎么这样啊?”

    她脖子一梗,还振振有词:“我爸的车后座就只载我。”

    她这样说,后来,陈就的自行车再也没有载过别人。

    直到现在。

    幼稚的蛮横玩笑话,最终还是变回玩笑。

    不再去想,冬稚低着头,摸摸琴盒,不多会儿把它放回衣柜。

    关上柜门,关上台灯,她躺回被窝,余温尚在。

    闭上眼,平静地等待入梦。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世事易变不过其一,或深或重的苦难,一辈子多了去。

    这些小事,也就不算什么。

    ……

    再见到温岑,感觉有些不一样。距离仿佛被拉近,陌生感一下褪去许多。

    他没特意找冬稚说话,一如平常。

    中午放学,苗菁邀冬稚一块去推车,冬稚说:“我车坏了,得去修。”

    “小红坏了?”

    温岑横插一句:“小红?她的车不是蓝色的吗?”

    “蓝色的不就叫小红,叫小蓝多普通。”苗菁瞥他一眼,继续对冬稚道,“我陪你走到路口。”

    冬稚没推脱,两人还是一块出校门。

    到校门外取车的地方,听见旁边的人在聊,陈就又骑车载赵梨洁了。

    苗菁小声跟她嘀咕:“陈就跟赵梨洁俩人怎么回事啊?”

    冬稚关上龙头,拿着碗筷甩了甩,沥干净水,“你理头发我去干吗?”

    陈就亦步亦趋随她到橱柜前,“你有别的事?”

    “没有。我想在家看看书。”

    他眉一皱,“那我不理头发了。”

    “也行,那就回家吧。”

    冬稚关上橱柜门,刚转过身,就听他道:“不回,在你家待着。”

    她看他一眼,无奈:“你别耍横。”

    陈就拉着个脸不说话。

    “陈就。”

    “……”

    “陈就?”

    “……”

    冬稚伸手拉住他外套一处,扯了扯,语气缓和许多:“好了,我陪你去,少爷。”

    “别这样叫,我不喜欢。”陈就对她的称呼有异议,脸色倒是多云转晴。

    冬稚进房间换外出的外套。

    陈就在她房门口看着。她的房间不大,一眼就能瞧全乎。窗户对着邻居家的墙,窄窄的缝隙,日光根本透不进来,窗户下放着一张用了多年的书桌,桌角立着的台灯很干净,她应该经常用布擦所以才没落灰。

    床上的被子是蓝白色,和枕头成套,被褥叠得整齐,一丝不苟。

    屋里阴凉,总透着一股潮湿气。

    她的琴装在琴盒里,放进了衣柜的某一层,那是她房间最干燥的地方。

    冬稚往口袋装了个手机,钥匙拿在手里方便一会儿关门,其余什么都没拿,也没有。别的女孩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背各式各样的包了,她屋里只有一个书包。

    “走吧。”她领着陈就往外走。

    打开半阖的门,让陈就先到院门外等,她锁了大门,缓步出来。

    两个人特意绕开陈家正门,从另一边走,心照不宣。

    陈就去的理发店不是他妈常去的那间,他带着冬稚,去了一家门面不太大的店。

    刚坐下,见冬稚要往候客沙发上坐,陈就对理发师道:“给她做一个护理。”

    冬稚抬头,张嘴就是拒绝:“我不用。”

    “带她去。”陈就当没听到她的话。

    “我……”

    洗头的女技师上来揽着她,热情地把她往二楼带。她推拒不得,不惯和陌生人肢体接触,只得走在前头,躲避对方过分亲热的动作。

    冬稚很少,甚至可以说是从没在理发店洗过头。女技师带她上楼后,真正上手却是个男生。洗头小哥比她大不了几岁,一头头发染成棕色。

    她僵硬地躺着,可能是五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总之,到后面才慢慢放松下来。

    期间,旁边的一位客人洗完头被领下楼。

    冬稚的头发被紫色的毛巾包起,小哥问:“做个按摩吗?”

    “啊……”她稍稍滞愣。

    小哥先笑道:“做吧,都是套餐里的。”说着就替她做了决定。

    冬稚好不容易放松的筋骨又绷紧。

    “没事,您躺着别动,放松一点。”小哥冲她笑笑,执起她的手。

    门忽然开了。

    陈就理完头上来看看,一推门,到嘴的话拐了个弯,眉头轻轻皱了下:“干什么?”

    躺着的冬稚转头看向他。

    小哥正拎着冬稚一只胳膊,捏着她的掌心。他解释:“我在给这位客人按摩……”

    冬稚趁机收回手,坐起来,“算了,不用了。”

    洗头小哥只得笑笑,“那您跟我下楼。”

    “你先去吧。”冬稚说,“我穿好外套马上下去。”

    小哥没多说,先下楼。

    冬稚坐着穿衣服,头上还包着毛巾,陈就走到她面前。

    他在对面的洗头床上坐下,过道狭窄。

    冬稚穿好外套站起,腿和他的膝盖碰了一下,见他不动,奇怪:“走啊?”

    陈就看她小半晌才站起来,“下回别随便让人摸你的手,傻不傻。”

    他有点大惊小怪了。

    冬稚盯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

    之前旁边先下楼的那位客人做按摩,也是一样,从手臂开始,然后是背。她有瞥见几眼。

    从理发店出来,陈就正准备研究去哪,手机连连震动。

    冬稚说:“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去吧。”

    他不承认,“没事。你想去哪?”

    很久没有一起出来,冬稚也不知道去哪,但还是配合地思考起来。

    “不如……”

    话没说完,他手机响,这次不是社交软件的消息提醒,而是电话。

    陈就说:“我接个电话。”走到一旁。

    冬稚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陈就接完电话回来,眉头就皱着。

    他说:“我……朋友出了点事,我过去一下。”

    她点头,说好,“你去吧。”

    “我先拦车让出租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拦。”冬稚轻轻推他,其实没推动,“你快去吧。”

    陈就犹豫两秒,“那你回家,小心一点。”

    她说好,嘴角淡淡含笑目送。

    陈就跑到路边,飞快拦了辆车上去。

    车拐过街角,消失在视线。

    冬稚在马路边站了几秒,路过的空车鸣喇叭,她把手揣进兜里,走路回家。

    ……

    周一。

    晚自习上课前这段时间,校门口是最热闹的。天擦黑,晴时月亮探出尖儿,伴星子三两,将暗不暗的,夜色极美。

    入秋开始,卖热食的小摊贩们不再吆喝,锅炉铁板各样家伙都冒着雾腾腾的白气,直往上飘,没聚多会儿又在路灯下散开。

    是最有烟火气的时候。

    身边穿校服的人,有的拎着一袋煎饼,有的捧着个饭团,有的打包的是带汤汤水水的东西,小心翼翼托着底座,生怕汁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