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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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足够准备《万里挑一》的台前幕后,各公司练习生也跃跃欲试。

    录制前第三天。

    水果台上到制作人下到分组编剧最后一次集结开会,会议将最终确定今年《万里挑一》具体流程。

    作为一台选秀节目,录到第五期还有人期待,实属不易。

    可是——

    “如果没有新鲜元素,衰落不可避免。”

    大部分节目其根本存在理由都是利益,没有利益,谁替你挖掘民间高手?谁为你设置一个个精妙剧本吸引眼球?

    而获取利益就得媚俗,向观众低头。

    第一次参加《万里挑一》年纪最小的副导演继续说:“节目前几季能保持良好势头,那是因为我们选秀节目充满竞技性,选手排名完全集中在投票几小时,一切瞬息万变,不可预料。”

    宛若一场赌.博。

    见大家都听自己说话,小副导演充满激情,“可观众依旧会视觉疲惫,毕竟节目一年一播,不像世界杯四年才一次,观众冷却时间太短,这样长期保持热度会提高观众水平,因此节目要做出改变。”

    总导演都冲他微笑了,小副导演握拳肯定道:“我们要增添新鲜元素!”

    一室人都抚掌表示赞同,不过是发自内心同意,还是出于对小副导亲爹地位的认可,不可得知。

    当然,小副导很快明白自己一席话完全是抛砖引玉。

    会议助理将总导演和大编剧总结的第五季《万里挑一》总纲发下,“有什么好意见说出来,集思广益。”

    于是可具体落实的一项项意见被提出,众人讨论,会议助理记载。

    小副导演翻看完美似乎无懈可击的总纲,耳边飘过比完美又更好一点的建议,塌肩试图隐藏自己——

    刚才丢人了。

    老爹说的对:多做多听,多看多想,少说。

    总导演负责点头摇头,会议局面主要由总编剧控制。

    “杰文传媒的应如是调查清楚没?”

    总导演右手旁沉默寡言的制作人突然俯身问总导演,声音沙哑,似乎曾透支说话,没保护好嗓子。

    总导演觑他一眼,笑骂:“狗鼻子。”

    两人合作过两次,算是熟识。

    这就是有故事咯。

    制作人收回身子,等会议结束。

    会议例行开到众人饥肠辘辘,水果台总部负一楼是自助餐厅,出门后三五成群分开前往负一楼。

    制作人和总导演勾肩搭背,选好餐点后二人去了小包间。

    制作人嗓子好不说话,使眼色。

    总导演笑呵呵,叉起一块火龙果,不急不慢吃完后才说:“杰文传媒十年前签约的一批多半是七年约,但应如是是十年约。”

    “她这次报名定位是声乐,有个杰文传媒走出来的声乐老师曾评价——她不适合混娱乐圈。”

    制作人挑眉,目光直视总导演。

    总导演声音在小包间里格外清晰,“混娱乐圈暴殄天物。”端起凉茶喝下去。

    吞咽。

    杰文传媒作为娱乐圈巨头公司,底蕴深厚,旗下未出道练习生能得到此番评价,实力不容小觑。

    哪怕那位老师夸大,应如是水平也足够高。

    “怎么冷藏的?”制作人问。

    有这样的实力练习时间需要长达九年?还是在杰文这样有能力推新人的大公司。

    “具体不清楚,但和某位高层闹出矛盾是一定的。”总导演眼睛里闪烁着光,“杰文传媒派的另一名练习生是高层妹妹,这个肯定是要捧的,关于应如是一直没表明态度,估计是放弃了,但我发现——”

    制作人讨厌死他吊胃口的模样,世人皆爱八卦,而做导演的人极会操控八卦,使其发挥最大效益。

    “快说。”催促。

    “她东家要黑他。”总导演说得肯定又兴致十足。

    多有意思啊,偌大公司要去黑旗下极具潜力的艺人。

    绝不是黑红黑红反套路捧艺人,而是压制对方在娱乐圈永远出不了头。

    制作人微微惊愕,心里略微看不起杰文,“这样会影响我们节目吧?”

    到底是制作人,为手下节目考虑。

    总导演笑笑,淡然道:“影响如何,不影响又如何,《万里挑一》做了五年,差不多该到头了,与其守着瘦死的骆驼,不如发掘茁壮成长的新马。”

    这是想导新节目了。

    知道伙伴冲劲不如前两年,但没想到这么不看好。

    制作人压制住心底的不喜,虎口朝向喉结拇指食指压在脖颈,咳嗽两声,“做好当下。”

    总导演想起什么,又说:“第一季的宋瑾南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选秀节目出来短短五年隐隐有冲上一线的趋势。

    背景明明简单的不得了。

    总导演狡黠笑,“她其实是杰文出来,天皇捡漏。和应如是年纪差不多吧,一个活动五年,一个才刚出来,曾同公司总会有些情谊,啧啧。”

    宋瑾南被邀担任第五季《万里挑一》的形象导师。

    话题,全是话题。

    兼之应如是老东家都要黑她,作为节目总导演的他怎能不好好利用呢。

    “小心点。”节目被黑制作人是要承担责任的。

    “吃吧,我的能力你还不相信吗?去年咪咪化妆退资了,经费可不能少啊,老李……”

    录制前第二天。

    应如是起个大早,没想到应新君比她还早,厨房里端出一个盘子,长条面包两个鸡蛋。

    应如是看见,笑了,指着说:“又不是小孩,考一百分吗?”

    应新君淡然,“爱吃不吃。”

    “吃!”有人伺候就爽歪歪,有啥可挑剔。

    吃东西也堵不住嘴,不停嘱咐,“……气温高起来也不要给大宝贝喝凉水,烧开的水放一个小时温温热就好,但也不能太热,小舌头敏感。”

    应新君若是没回来,应如是本打算将大宝贝送到应新君爸妈家,拜托两位老人照看一下。

    现在应新君回来,而且短期不出去,应如是也就不麻烦老人了。

    节目在H省录制,长达两个月,母女俩头一回分离如此久。

    “端午节大宝贝幼儿园连着周末有三天假,你带大宝贝坐飞机来看我。”水果台总部要是在首都就好,和大宝贝就不会隔这么远。

    麻烦。

    “会不会不好?”应新君不关注娱乐圈,她担心桐桐大宝贝被发现影响不好。

    当然,不是影响应如是,而是影响桐桐大宝贝。

    “没事。”应如是幽怨。

    这一年她都不让大宝贝叫妈咪,叫是是了。户口也上在应新君本上,外人眼里顶多她比较喜欢小孩罢了。

    两个女人絮絮交代。

    吃完早餐,应如是准备出发,才五点半。

    走之前进卧室看了眼大宝贝,晨光漂浮在空气中,小脸甜美陷入酣睡。

    应如是低头亲亲大宝贝饱满额头,手撇开散落脸蛋上的碎发。

    “走吧。”应新君伫立门口轻声道。

    再不走来不及了。

    应如是蹑手蹑脚走出卧室,轻轻合上门。

    行李堆在玄关处,应如是只带走一部分,剩下的由应新君直接邮寄过去。

    “东西都齐了吧?”很久没出门,不知带的东西够不够,向常常出远门的应新君索要肯定。

    “齐了。”再不济也能上网买,应新君看着余下归她邮寄的箱子,嘴角抽搐。

    确认万无一失,应如是拉开门,同时卧室的门也被拉开。

    应桐桐光着脚丫从卧室跑出来,粉嫩睡衣抵不过小孩美好气色,小脸吹弹可破。

    “是是——”尖叫声打破两个女人一直低声交流塑造的谧静氛围。

    应如是脚步立马顿住,手从行李箱把手脱离,返身抱起大宝贝。

    脸贴脸。

    “大宝贝是来送我吗?”

    “嗯。”应桐桐像是小八爪鱼,四肢紧紧缠绕应如是。

    温热的气息喷打在应如是颈窝,软软糯糯道:“是是加油,我会给你投票的。”

    “嗯。”应如是亲亲她。

    “是是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嗯。”紧紧抱住大宝贝。

    “我会听亲妈的话,在幼儿园也乖乖的,是是不用太想我。”最后一句说得很艰难。

    不能让是是经常想着她,在幼儿园只要想起是是,她就想回家,想离开幼儿园。

    如果是是想她,那就不能好好工作了。

    应如是没“嗯”了,将小孩推到腰间的衣服拉下,“每天想二十三个小时六十分钟好不好?”

    应桐桐还不懂时间,忙忙点头,“够了够了。”

    应新君没有打扰母女俩,等到时间实在紧迫,分离二人。

    应桐桐多么乖巧,从应如是怀里下来,挥挥手,“是是加油!”

    应如是豪气冲天,“好,很快就回来!”

    说得应如是想第二期就被淘汰,打住,为了美好未来。

    “拜托你了。”应如是朝应新君说。

    应新君摆手,快走吧,飞机还有一小时半就起飞了。

    行李箱的小轮胎滚过室内室外那条不同砖块构成的分界线。

    应如是不让大宝贝送,一是没必要,二是小孩现在还赤着脚,仅着睡衣。

    应桐桐全程没有死缠烂打,睁大眼睛望着是是,直至再也看不见。

    应新君抱起小孩,关上门。

    “再睡一会?”摸摸桐桐大宝贝脚底,还好,没凉。

    半天没听到怀里的反应,低头看——

    动人的大眼睛饱含泪水,小嘴咧开哭诉,“亲妈,我想是是了——”

    小手抓住应新君胸前衣服,埋头哽咽。

    好难过呀。

    是是走了。

    应新君眸底温柔,拍拍桐桐大宝贝后背,安抚,“那我们想一会好不好?”

    小孩没应声,只是上下点头。

    泪水打湿脸庞,随之浸染应新君衣服。

    应新君抱着桐桐大宝贝,这个孩子一向温柔懂事。

    走出电梯的应如是面部表情正常,然而仔细一看眼眶泛红。

    因为爱,所以不哭不闹。

    应如是你知不知道你深爱的大宝贝第一次尝到分离的滋味,四岁的年纪就懂得悲欢离合。

    应该是知道的吧。

    女人坐上出租车,说出机场二字,随即身上掏出纸巾掩面。

    快了,快了,快了。

    应如是拿下湿稠的纸巾,看向窗外划过的景色。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