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长相思(全集) > 第十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

第十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等闲平地起波澜

    仲春之月、腓日,黄帝下诏,要来中原巡视。

    上一次黄帝来中原巡视还是二百多年前,那一次巡视的经历非常不愉快,曾经的神农山侍卫头领刑天行刺黄帝,竟然一路突破重围,逼到了黄帝面前,几乎将黄帝斩杀,危机时刻,幸得后土相救,黄帝才险死还生。

    那之后,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原死了一大批人,轩辕的朝堂内也死了一大批人,黄帝的六子轩辕休就死在那一次的风波中,八子轩辕清被幽禁,煊赫显耀的方雷氏没落。

    如果把黄帝打败蚩尤、统一中原,率领属下登临神农山顶、祭告天地算作黄帝第一次来中原巡视;刑天行刺那一次就是第二次;那么如今是黄帝第三次巡视中原。对中原的氏族而言,黄帝每一次来中原,都血流成河,第三次会不同吗?

    没有人能回答,每个氏族都严格约束子弟,谨慎小心地观望着。

    当颛顼把黄帝要来中原的消息告诉小夭时,小夭紧张地看着颛顼:“他为什么要来中原巡视?他知道什么了?还是两个舅舅密告了什么?”

    颛顼心里也发虚,却笑着安慰小夭:“不要害怕,不会有事。”

    小夭苦笑,能不害怕吗?在她眼中,父王很和善,可父王能亲手诛杀五个弟弟,株连他们的妻妾儿女,上百条性命,一个都没放过。在轩辕山时,外祖父也算和善,可是小夭清楚地知道,外祖父只会比父王更可怕!那是白手起家,率领着一个小小部落,南征北战,创建了一个王国,又打败了中原霸主神农国,统一了大半个大荒的帝王!

    颛顼握住小夭的肩膀:“小夭,我们一定不会有事!”

    小夭的心渐渐地沉静下来,她的目光变得坚毅:“纵使有事,我们也要把它变得没事!”

    颛顼的心安稳了,笑着点了下头。

    望日前后,黄帝到达阪泉。

    阪泉有重兵驻守,大将军离怨是黄帝打下中原的功臣。

    黄帝在阪泉停驻了三日,邀请了中原六大氏的长老前去观赏练兵。

    大将军离怨沙场点兵,指挥士兵对攻。士兵并没有因为安逸而变得缺乏斗志,依旧像几百年前他们的先辈一样,散发着猛虎恶狼般的气势。

    六大氏的长老看得腿肚子发软,当黄帝问他们如何时,他们只知道惶恐地重复“好”。

    黄帝微笑着让他们回去,随着六大氏长老的归来,没多久,整个中原都听说了轩辕军队的威猛。

    离开阪泉后,黄帝一路巡视,晦日时到中原的另一个军事要塞泽州,泽州距离神农山的主峰紫金顶很近,驱策坐骑,半个时辰就能到。颛顼想去泽州迎接黄帝,黄帝拒绝了,命他在紫金顶等候。

    泽州也有重兵驻守。颛顼笑问小夭:“你说爷爷会不会在泽州也搞个练兵?别只六大氏了,把什么三十六中氏,八十一小氏都请去算了。”

    “外爷应该不会把一个计策重复使用,只怕有别的安排。”

    颛顼叹道:“也是,威吓完了,该怀柔了。”

    季春之月正是百花盛开时,黄帝命苍林准备百花宴,邀请各氏族来赏花游乐。

    璟、丰隆、馨悦都接到了邀请,众人纷纷去赴宴,颛顼被晾在紫金顶。如果这个时候,颛顼还不明白黄帝在敲打他,那颛顼就是傻子了。

    俊帝也察觉了形势危急,不惜暴露隐藏在中原的高辛细作,命他们迅速把小夭和阿念接离中原,送回高辛境内。为了安全,还下令他们分开走。

    阿念糊里糊涂,只知道父王有急事要见她,担忧父王,立即上了坐骑,随他们走了。

    小夭却对来接她的人说:“请你们告诉父王,我现在不能回去,原因他会理解。”

    来接她的人没办法,只得离开。

    小夭平静地走进她居住的宫殿,拿出弓箭,开始练习箭术,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颛顼来赶小夭走,小夭好整以暇,问道:“你没有信心吗?”

    颛顼说:“我有!”

    小夭笑眯眯地说:“那么你就无须赶我走!”

    颛顼恼道:“那好,我没有!”

    小夭依旧笑眯眯的:“那么我就不能走,你需要我的支持和保护!”

    颛顼看着小夭,带了一分哀求:“小夭,离开!”

    小夭微笑着,眼中却是一片冰冷:“你无须担心我,我不是母亲,黄帝对我没有养育之恩,他要敢对我们下狠手,我就敢对他下狠手!”

    颛顼凝视着小夭,缓缓说:“那好,我们一起。”

    小夭嗖一声射出一箭,将宫墙上的琉璃龙头射碎,她收起弓箭,淡淡地说:“他毕竟抚养了你几十年,若真到了那一步,你对他下不了手,交给我。”

    小夭转身离去,走向她的“厨房”。

    颛顼握了握拳头,他不想走到那一步,但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他绝不会让小夭出手!

    一连几日,黄帝在泽州大宴宾客。

    颛顼在紫金顶勤勤恳恳地监督工匠们整修宫殿,没有正事时,就带着淑惠在神农山游玩,去看山涧的百花。

    季春之月、上弦日,有刺客行刺黄帝,两名刺客被当场诛杀。据说,刺客死时还距离黄帝很远,和百年前刑天的刺杀相比,简直像小孩子胡闹。

    可是,事情的严重性并不比当年小,都说明——有人想黄帝死。

    据说两名刺客的身上有刺青,证明他们属于某个组织,效忠某个人。

    黄帝下令严查,一时间中原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颛顼走进庭院,小夭正在拉弓射箭,一箭正中木偶人的心脏。

    颛顼鼓掌喝彩,小夭笑问:“查出那两个刺客背后的主使是谁了吗?”

    颛顼说:“我估摸应该没有人能查出来。”

    “为什么?”

    “我收到消息,那两个刺客身上的刺青是用若木汁文出。”若木是大荒内的三大神木之一,也是若水族的守护神木,颛顼的母亲曾是若水族的族长,她死后,若水族未推举新的族长,从某个角度而言,颛顼就是现任的若水族族长。

    小夭问:“文身能检查出年头,外祖父让人查了吗?”

    颛顼苦笑:“正因为查了,所以我说再不可能查出是谁主使。刺青究竟文了有多久,查验尸体的医师没有明说,但他说不少于三十年。”

    小夭感慨:“两位舅舅可真够深谋远虑,竟然早早就准备了这样的人,不管刺杀谁,都可以嫁祸给你。一看刺青有几十年的时间,自然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一个嫁祸的阴谋,谁能相信有人几十年前就想好刺杀某个人时要嫁祸给你呢?”

    颛顼叹道:“爷爷对中原氏族一直很忌惮,我却和中原氏族走得越来越近,大概有人进了谗言,爷爷动了疑心,所以突然宣布巡视中原。但在刺客行刺前,爷爷应该只是想敲打警告我一番,并不打算真处置我,可他们显然不满意,非要让爷爷动杀意。”

    小夭没有搭箭,拉开弓弦,又放开,只闻噌的一声:“这种事连辩解都没有办法辩解,你打算怎么办?”

    “静观其变。”

    “外祖父这次来势汹汹,一出手就震慑住了中原六大氏,紧接着又让众人明白只要别闹事,大家可以继续花照看、酒照饮。已倾向你的那些人会不会被外祖父又吓又哄的就改变了主意?”

    颛顼笑道:“当然有这个可能!爷爷的威胁和能给予他们的东西都在那里摆放着,实实在在,我所能给他们的却虚无缥缈,不知何日才能实现。”

    小夭叹息,盟友倒戈,才是最可怕的事!她急切地问:“那丰隆呢?丰隆会变节吗?”

    颛顼笑了笑:“他应该不会,他想要的东西爷爷不会给他,两个王叔没胆魄给,全天下只有我能给。但人心难测,有时候不是他想变节,而是被形势所迫而不得已,毕竟他还不是赤水氏的族长,很多事他做不了主,要受人左右。”

    “那曋氏呢?”

    “他们不见得不想,但他们不敢。我娶的是曋氏的嫡女,就算曋氏想和王叔示好,两位王叔也不会信他们。”

    这就像男女之间,有情意的未必能在一起,在一起的并不需要真情意,难怪氏族总是无比看重联姻,大概就是这原因。

    小夭问:“你什么时候娶馨悦?”

    颛顼自嘲地笑着:“你以为是我想娶就能娶的吗?她现在绝不会嫁给我!这世上,除了你这个傻丫头,所有人帮我都需要先衡量出我能给他们什么。”

    小夭这才惊觉馨悦的打算,她自己一直不肯出嫁,可为了帮颛顼巩固在中原的势力,就把曋氏推了出来,这样她进可攻、退可守。如果颛顼赢,她就站在了天之巅,纵使颛顼输了,她依旧是神农族没有王姬封号的王姬,依旧可以选择最出色的男子成婚。馨悦对颛顼不是没情,但那情都是有条件的。馨悦就像一个精明的商人,把颛顼能给她的和她能付出的衡量得很清楚。

    一瞬间,小夭心里很是堵得慌,她收起弓箭,拉住颛顼的手,问道:“你难受吗?”

    颛顼奇怪地说:“我为什么要难受?这世上,谁活着都不容易,感情又不是生活的全部,饿了不能拿来充饥,冷了不能拿来取暖,哪里会有那么多不管不顾的感情?女人肯跟我,除了一分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外,都还有其他想得到的。馨悦所要,看似复杂,可她能给予的也多,其实和别的女人并无不同,我给她们所要,她们给我所需,很公平。”

    “你自己看得开,那就好。”小夭无声地叹了口气。颛顼身边的女人看似多,可即使阿念,也是有条件的,她们喜欢和要的颛顼,都不是无论颛顼什么样都会喜欢和要的颛顼。

    颛顼掐掐小夭的脸颊:“喂!你这什么表情?像看一条没人要的小狗一样看着我。我看你平日里想得很开,怎么今日钻起牛角尖了?”

    小夭瞪了颛顼一眼:“人不都这样吗?冷眼看着时想得很开,自己遇上了就想不开了!我虽然知道世间事本如此,可总是希望馨悦她们能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

    颛顼大笑起来,点了点小夭的鼻子说:“行了,我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你就别再为我愤愤不平了!”

    小夭说:“既然馨悦选择了作壁上观,看来神农族绝不会帮你。”

    颛顼笑道:“别胡思乱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爷爷的态度,他们想利用帝王的疑心除掉我,很聪明!可爷爷也不是傻子!”

    几日后,黄帝派侍者传谕旨,召颛顼去泽州见他。

    接到谕旨后,紫金宫内气氛压抑,潇潇和暗卫都面色严肃,流露出壮士赴死的平静决然。

    金萱为颛顼收集和整理消息,自然最清楚黄帝那边的状况,拜求颛顼千万不要去泽州,泽州驻守着重兵,颛顼一旦去泽州,生死就都捏在黄帝的手掌心,而黄帝显然已经怀疑颛顼是第二个轩辕休。

    淑惠虽然并不完全清楚事态的危急,但她也感觉到此行凶多吉少,不敢干涉颛顼的决定,只是自己偷偷哭泣,哭得整张脸都浮肿了。

    颛顼把所有的心腹都召集起来,对他们说:“我必须去泽州。如果不去,就证实了王叔的谗言,让爷爷相信我是真有反心,想杀了他、取而代之,那么爷爷可以立即派兵围攻神农山。整个轩辕国都在爷爷背后,兵力粮草可源源不断地供给,神农山却只能死守,我根本没有办法和爷爷对抗。等到神农山破时,所有跟着我的人都会被处死。我不想死得那么不值得,也不想你们这么多有才华的人死得那么不值得,你们是全天下的财富,不管我生、我死,你们都应该活着。”

    禺疆他们都跪了下来,对颛顼砰砰磕头,劝的、哭的、求的都有,颛顼却心意已定,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潇潇和一群暗卫求道:“我们陪殿下去泽州。”

    颛顼笑道:“不必,如果爷爷真想杀我,你们去了也没用,反倒引人注意,你们在泽州城外等我就可以了。”

    潇潇红着眼眶,应道:“是!”

    站在殿门旁,静静聆听的小夭走进去,说道:“我和你一块儿去泽州。”

    颛顼要开口,小夭盯着他,用嘴型说:“别逼我当众反驳你!”

    颛顼无奈地说:“好!”

    小夭随颛顼走向云辇。

    颛顼挡在云辇外,不让小夭上车,颛顼说:“小夭,你真的不用跟我去,我既然敢去,就还有几分把握能活着回来。”

    小夭说:“既然你有把握,我为什么不能跟着去?正好我也好久没见过外祖父了。”

    颛顼气得说:“你装什么糊涂?你跟着我去,有什么用?你灵力那么低,真有事逃都逃不快,就是个拖累!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给我添麻烦?”

    小夭狠狠地推了颛顼一把,从颛顼的胳膊下钻进了云辇,蛮横地说:“就算是给你添麻烦,我也要去!”

    颛顼瞪着小夭,小夭又扮起了可怜,好声好气地说:“你不用担心我,我好歹是高辛王姬,舅舅他们绝不敢明着乱来。这会儿你就算赶了我下车,我也会偷偷跟去泽州!”

    颛顼知道小夭的性子,与其让她偷着跟去,还不如带在身边。

    颛顼无奈地吩咐驭者出发。这次去泽州,颛顼只带了一名暗卫,就是驾驭天马的驭者,叫钧亦,是暗卫中的第一高手。

    到了泽州,侍者领着他们去觐见黄帝。

    正厅内,黄帝和苍林都在,黄帝倚靠在榻上,苍林和另外三个臣子陪坐在下方。

    四十多年没有见,黄帝越发苍老了,整个人就像一块枯木,能明显地感觉到生命在从他体内流失。

    颛顼和小夭上前磕头,小夭只是平静地问候,颛顼却是黄帝亲自抚养过几十年,对黄帝的感情不同,虽然很克制,可和小夭的淡漠一对比,立即能看出颛顼的问候是有感情的。

    这种对比,让苍林暗自蹙眉,黄帝却神色复杂地看了一会儿颛顼。

    黄帝让颛顼和小夭坐,小夭笑嘻嘻地坐到了靠近苍林的坐席上,颛顼挨着榻角,跪坐下。

    黄帝询问颛顼神农山的宫殿整修得如何了,颛顼把修好了哪些宫殿,还有哪些宫殿等待修葺,一一奏明。

    苍林嘲讽道:“你倒是真上心,难怪中原的氏族都喜欢你,连曋氏都把女儿给了你。你不会是在神农山住久了,就把这里当了家吧?”

    颛顼没吭声,好似压根儿没听到苍林的话。

    其余三个轩辕的臣子说道:“殿下的确和中原氏族走得太近了,要知道对他们不可不防!”

    “轩辕有很多氏族,竖沙、月支……都有好姑娘,殿下迎娶的第一个妃子怎么也应该从轩辕国的这些老氏族中挑选。”

    “殿下此举的确伤了我等老臣的心。”

    颛顼依旧垂眸静坐,不说话。

    黄帝一直盯着颛顼,突然开口问道:“如果你是轩辕国君,你会怎么对待中原氏族?”

    众人面色全变,大气都不敢喘。

    颛顼立即磕头:“孙儿不敢。”

    “我问你话,你只需回答。”

    颛顼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回道:“鸿蒙初开时,天下一家,这大荒没有神农国、也没有轩辕国,后来兴衰更替,先有盘古大帝,后有伏羲、女娲大帝,现如今有轩辕黄帝。孙儿想,如果是盘古大帝、伏羲女娲大帝复生,他们必定会把轩辕族、神农族都看作是自己的子民。只有把中原氏族真正看作自己的子民,才会是他们真正的国君。爷爷,您打下中原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为了日日提防他们吗?孙儿斗胆,觉得既然有魄力打下,就该有魄力把中原看作自己的,既然是自己的东西,哪里来的那么多忌惮和提防?轵邑和轩辕城有何区别?神农山和轩辕山又有何区别?只不过都是万里江山中的城池和神山!”

    颛顼一边说,黄帝一边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他紧盯着颛顼,目光无喜无怒,却让厅内的其余四人都跪到了地上,只有小夭依旧闲适地坐着,好似在看一场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戏。

    一会儿后,黄帝看向苍林,问道:“如果你是轩辕国君,你会怎么对待中原氏族?”

    苍林又惊又喜,声音发颤:“儿臣、儿臣……不敢!”

    “说!”

    苍林立即回道:“轩辕国是倚靠着轩辕各氏族才打下了中原,只有这些氏族才最忠于轩辕国君,他们勇猛又忠心,身为国君就应该倚重这些氏族。而对中原氏族,儿臣觉得父王如今的做法是最睿智的做法。对中原氏族不可不用,却不可重用,不可不防,却要适可而止,所以要有重兵驻守在中原四处,原本神农的军队要么困在西北,要么拆散编入轩辕军队中,中原氏族子弟在军中的升迁看似和轩辕各氏族一样,却都必须再经过秘密的审批。轩辕国君要想让轩辕国保持今日的兴盛、长治久安,就应该背后倚靠着轩辕的老氏族们,一手拿着武器,一手拿着美酒,对付中原氏族。”

    黄帝没说话,依旧面无表情,却徐徐点了下头。

    苍林心花怒放,强抑着激动,给黄帝磕头。

    黄帝说:“你们都起来吧!”

    几人都松了口气,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苍林看颛顼,颛顼依旧是刚才那样子,既不见沮丧,也不见紧张。

    苍林心内盘算了一番,悄悄给一个臣子递了个眼色。

    那个臣子站起,奏道:“陛下,关于刺客的事一直未查出结果,文身是唯一的线索,也许可以让颛顼殿下帮忙参详一下。”

    黄帝说道:“好,你把有关刺客的事说给颛顼听一下。”

    那个臣子修行的应该是土灵,土灵凝聚成了两个栩栩如生的男子,每个男子的左胸口都文着一个复杂的图案,臣子指着文身说道:“文身是用若木汁液文成,医师判断至少有三十年。大荒内都知道若木是若水族的神木,未得若水族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靠近,怎么有人可能折下若木枝?殿下可能给我们一个解释?”

    颛顼说:“我不知道,近几十年若水族的长老没有向我奏报过若木枝折损的事。”

    臣子对黄帝奏道:“恕臣大胆,目前最有嫌疑的是颛顼殿下。为了陛下的安全,臣奏请陛下将殿下暂时幽禁。若能查到真凶,再还殿下清白。”

    小夭嗤一声讥笑:“若查不到,是像对付八舅舅一样幽禁一辈子,还是像对付六舅舅一样杀了呢?”

    一个老臣子自恃是老臣身份,斥道:“我等在议事,还请高辛王姬自重,不要擅自插嘴!”

    小夭冷笑:“好啊,当年轩辕被蚩尤逼到轩辕城下时,怎么没有人对我娘说这句话?你如此有气魄,当时去了哪里,竟然要我娘领兵出征?你把我娘还给我,我立即闭嘴!”

    老臣子气得脸色发红,却实在无法回嘴,只得跪下,叫道:“请陛下为臣做主!”

    黄帝淡淡说:“你一大把年纪,半只脚都踩进黄土的人,和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老臣红着脸磕头道:“是,臣失礼了。”

    苍林对小夭说:“六弟和八弟都心有不轨,意图谋害父王,父王的处置十分公正,王姬难道是觉得父王处置错了?王姬到底是同情他们,还是同情颛顼?”

    小夭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欠考虑,抱歉地看了眼颛顼。颛顼对苍林说:“王叔现在是在议我的罪,还是议小夭的罪?”

    苍林不再逼问小夭,对黄帝道:“父王一人安危,关系到整个轩辕国的安危,刺客事关重大,还请父王为天下安危,谨慎裁夺。”

    黄帝垂眸沉思,众人都紧张地看着黄帝。

    小夭突然说:“外爷,我有话想说。”

    苍林想张口,黄帝扫了他一眼,他闭上了嘴,黄帝对小夭温和地说:“你说吧。”

    小夭问苍林和三位臣子:“你们觉得颛顼是聪明人,还是个笨蛋呢?”

    苍林没有吭声,三个臣子对视了一眼,看黄帝看着他们,显然在等他们的回答,一个臣子说道:“殿下当然算是聪明人了。”

    小夭说:“天下皆知若水族和颛顼的关系,若木汁的文身就相当于在死士胸膛上刺了‘颛顼’两字,你们都是轩辕的重臣,估计都会养几个死士,帮你们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你们哪一个会在这些死士的胸膛上刻上你们的名字?”

    三个臣子气得说:“王姬休要胡言!”

    小夭讥讽道:“这个嫁祸的人把颛顼当什么?白痴吗?用若木汁文身,唯恐别人不知道刺客是颛顼派的吗?五舅舅,你会给自己养的死士身上刻上‘苍林’两字吗?我看你绝对做不出这么愚蠢的事,你觉得比你聪明的颛顼会做吗?”

    苍林愤怒地吼了起来:“高辛玖瑶,你……”

    小夭笑眯眯地说:“不过,这个嫁祸的人也很聪明!他明白只要帝王的疑心动了,杀机一起,文身不过是个引子,想要意图不轨的证据有的是!王子们有几个真的干干净净?如果外爷现在仔细去查舅舅,绝对也能搜罗出一堆舅舅有不轨意图的证据。可那真能代表舅舅想谋反吗?当然不是!那只不过说明舅舅想要那个位置。”

    小夭看着黄帝,朗声问道:“身为轩辕黄帝的子孙,想要,有错吗?”

    苍林说:“想要没有错,可想杀……”

    黄帝对苍林挥了下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们都退下。”

    苍林急切地说:“父王……”

    黄帝看着苍林,苍林立即低头应道:“是!”和三个臣子恭敬地退了出去。

    黄帝问颛顼:“真是你想杀我吗?”

    颛顼跪下:“不是我。”

    黄帝冷冷问:“你在神农山只是修葺宫殿吗?”

    颛顼掌心冒汗,恭敬地回道:“孙儿一直谨记爷爷的教导,努力做好分内之事。”

    黄帝盯着颛顼,颛顼纹丝不敢动地跪着,半晌后,黄帝说:“我信这次刺客不是你主使,你回去吧!”

    颛顼磕了三个头后,站起。

    小夭跪下,磕头告辞:“谢谢外爷。”这会儿她说起话来倒是真诚了许多,笑容也分外甜美。

    黄帝笑起来:“你啊,若是个男孩儿,还不知道要如何作乱!”

    小夭笑道:“再乱又能如何?就算我要抢,也是去抢我父王的位置。”

    黄帝说:“《神农本草经》应该在你手里吧!你的医术究竟学得如何?”

    小夭估摸着黄帝是想让她为他检查一下身子,诚实地回道:“我的医术远远不如我的毒术。不过,外爷若想让我帮您看看身子,我会尽力。”

    黄帝叹了口气,笑道:“让你看病,需要勇气,我得再想想。”

    小夭笑做了个鬼脸。

    黄帝道:“你们去吧!”

    颛顼和小夭出了黄帝暂时居住的府邸,颛顼加快了步子,低声对小夭说:“小心!”

    小夭明白了,不管黄帝是否会放颛顼离开泽州,苍林都没打算让颛顼活着回到神农山。

    上了云辇,颛顼神情凝重地对驭者钧亦说:“全速离开泽州,和潇潇会合。”

    四匹天马展翅扬蹄,云辇腾空而起。

    云辇正在疾驰,无数羽箭破空而来,钧亦灵力高强,并未被箭射中,可有两匹天马被射中。

    受伤的天马悲鸣,另两匹天马受了惊吓,开始乱冲乱撞,云辇歪歪扭扭,眼看着就要翻倒。

    “弃车!”颛顼把小夭搂在怀里护住,飞跃到一匹未受伤的天马上,钧亦翻身上了另一匹天马,挥手斩断拖车的绳子。

    远处,十几个杀手驱策坐骑飞来,成扇形包围住了颛顼。射箭的杀手只有两人,可因为设了阵法,到颛顼身边时,箭密密麻麻。虽然有钧亦的拼死保护,也险象环生。

    小夭动了动,想钻出来,颛顼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按住小夭,喝道:“别动,冲出泽州城就安全了!”

    小夭的手上出现一把银色的弓:“你防守,我进攻!”

    颛顼愣了一愣,小夭已挽起了弓,弓弦一颤,银色的箭疾驰而去,正中远处坐骑上一个人的心口。

    颛顼虽然知道小夭一直苦练箭术,可他从没想到小夭会这么厉害,惊喜下,竟忍不住低头在小夭的头上亲了一下。

    小夭说:“我只能射三箭。”

    颛顼说:“足够了!”

    截杀他们的杀手选择了利用阵法远攻,他们只能挨打,此时有了小夭,颛顼没打算客气了。小夭不懂阵法,颛顼却能看出阵眼所在,颛顼说:“坤位,第三个。”

    他声音刚落,小夭的银色小箭已射出,对方已有防备,可小夭的箭术实在诡异,箭到身前,居然转了个弯,但小夭毕竟是灵力不够,箭被对方的灵力一震,偏了偏,没射中要害。

    钧亦正可惜箭只是射中了小腿,那人居然直挺挺地摔下了坐骑。钧亦这才想起,王姬好像会用毒。

    设阵的人被射死,箭阵被破,追杀他们的杀手只能放弃靠远攻杀死颛顼的打算,驱策坐骑包围了过来。

    小夭看看身周,十几个灵力高强的杀手,泽州城的城墙却还看不到。她灵力低微,近身搏斗完全是拖累,颛顼的灵力在这些专业杀手面前,也实在不能看,只钧亦一个能打,显然,逃生的机会很小。

    颛顼和小夭却都很平静,趁着钧亦暂时挡住了杀手,两人从容地打量了一番四周。

    颛顼说:“这么大动静,泽州城的守卫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小夭勾起一抹坏笑,说道:“我有个主意,不过需要你帮我。”

    颛顼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小夭挽弓,对准的是他们来时的方向——黄帝暂居的府邸,颛顼的手抚过箭,用所有灵力,为箭加持了法术。

    小夭尽全力射出了箭,箭到府邸上空时,突然化作了无数支箭,像雨点般落下。

    这些箭当然伤不到人,但声势很惊人,再加上刚发生过行刺,侍卫们都心弦紧绷,立即高呼:“有人行刺!”

    就像一颗巨石投入了湖水,涟漪从黄帝的居所迅速外扩。

    被苍林买通的将领可以对追杀颛顼的杀手视而不见,但对刺杀黄帝却不敢有一丝怠慢。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甚至性命,他们顾不上苍林的交代了,迅速全城警戒,所有人出动。

    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十几个杀手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被误会成是来行刺黄帝的刺客。

    统领上前给颛顼行礼,颛顼指着那一堆杀手,说道:“我看他们形迹可疑,你们仔细盘问。”

    十几个杀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颛顼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泽州城。

    刚出泽州城,潇潇他们立即迎了上来,都露出劫后余生的笑意。

    颛顼弃了天马,换成重明鸟坐骑,他对小夭说:“小夭,谢谢你!”

    小夭昂起头,睨着颛顼:“我是你的拖累吗?”

    颛顼揽住小夭:“你不是!我起先说的那些话……反正你明白。其实,有时候,我倒想你是我的拖累,让我能背着你。”

    小夭笑起来,故意曲解了颛顼的话:“你想背我?那还不容易,待会儿就可以啊!”

    颛顼笑道:“好,待会儿背你!”

    小夭问颛顼:“此次孤身入泽州,你究竟有几分把握能出来?”

    颛顼对小夭说:“本来只有三成,可我收到了师父的密信,又加了三成,六成把握,已经值得走一趟。”

    “父王说什么?”

    “师父告诉了我大伯的死因,其实大伯不能算死在蚩尤手里,当年爷爷误以为大伯要杀他,所以对大伯动了杀意,大伯的死绝大部分是爷爷造成的。”

    小夭愣住。

    颛顼说:“师父说大伯是爷爷最悉心栽培的儿子,也是最喜欢、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可就因为一念疑心动,一念杀机起,失去了最好的儿子。师父说,他已经致信给应龙将军,请他奏请爷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师父说大伯的死一直是爷爷心中无法释怀的痛,叮嘱我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小夭说:“看来外爷传你去泽州,是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颛顼点头。

    小夭说:“暂时逃过一劫,但外爷最后问你的那句话可大是不妙。”私自拥兵比起意图行刺,很难说哪个罪名更重,反正结果都是杀头大罪。

    颛顼面色凝重:“其实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别的那些事情,只有苍林那帮鼠目寸光的东西才会揪着不放。”

    到了紫金顶,颛顼驱策坐骑重明鸟落在紫金宫外的甬道前。

    颛顼拉着小夭跃下坐骑,蹲下了身子:“上来吧!”

    小夭惊笑:“你真的要背我?”

    “难道你以为我在逗你玩?”颛顼回头,瞅着小夭,意有所指地说,“我说了,我愿意背你!”

    小夭说:“我明白,我们赶紧回去吧!他们都等着你呢!”

    “怎么?你不肯让我背吗?小时候,是谁偷懒不肯走路,老让我背的呢?”

    小夭看看潇潇他们,低声说:“你不怕别人笑吗?”

    “谁敢笑我?紫金顶上我还能说了算,上来!”

    “背就背,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小夭挽起袖子,跃上了颛顼的背。

    颛顼背着小夭,一步步踩着台阶,向着紫金宫走去。

    从下往上看,紫金宫外种植的凤凰树分外显眼,再过几年,应该就会开出火红的花,灿若锦缎、云蒸霞蔚。

    小夭叹道:“凤凰树已经长大了。”

    颛顼说:“是啊!”

    小夭搂紧了颛顼的脖子:“哥哥!”

    “嗯?”

    “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

    “好!”

    颛顼背着小夭一直走进紫金宫,才放下了小夭。

    颛顼对小夭说:“夜里,我要出去一趟,你和我一块儿去吗?”

    “去啊!”

    “璟会在。”

    小夭笑笑:“我和他已没有关系,只当他是哥哥的朋友,为什么要回避他?”

    “那好。”

    深夜,颛顼带小夭和潇潇悄悄去神农山的丹河。

    到了密会的地点,潇潇消失在林木间。颛顼把一枚珠子投入水中,不一会儿,一个大水龟浮出水面。水龟张开嘴,颛顼拉着小夭,跃入龟嘴中。水龟合拢嘴,又潜入了水底。

    颛顼领着小夭往前走,小夭这才发现,这并不是真的水龟,只是一艘和水龟一模一样的船,因为四周密闭,所以可以在水底潜行。

    走过龟脖子的通道,进入龟腹,里面就如一个屋子,榻案帘帐一应俱全,璟和丰隆正在吃茶。

    小夭早知道璟会在,已有心理准备,神情如常,笑着对两人问好,真的就是把璟看作了颛顼的朋友。璟却没料到小夭会来,神色骤变,当发现小夭对他自然大方,已经把过去一切都当作了过眼云烟时,他更是难掩神伤。

    小夭微微笑着,毫不在意,其他两人只能当作什么都没感受到。

    丰隆笑对小夭说:“以前听馨悦说,你妹妹很是瞧不上我们赤水家造的船,这艘船如何?”

    小夭点点头:“很好,在这里谈事情,隐秘安全,绝不会有人能偷听到。”

    丰隆对颛顼举杯:“先给你赔罪,知道你今日孤身犯险,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颛顼道:“有些事情必须我自己承担。现在形势不明,众人都巴不得躲着我走,你和璟能在这个时候,主动要求见我,已是危难时方见真义。”

    丰隆看了眼璟,说道:“我和璟商量过,现在的局势看似对你不利,但实际上,你不是没有优势,四世家中的西陵、鬼方都站在你这一边,涂山氏也站在你这一边,只要我当上赤水氏的族长,我保证赤水氏也支持你。四世家,再加上六大氏之首的曋氏,已经是不容小觑的力量。就算神农族仍旧不愿表明态度,可很多人总会把我和神农族联系到一起,只要神农族不明确表示反对你,中原的氏族绝大多数都会选择你。现在的关键是,你如何利用这个劣势的机会,我怎么能尽快当上族长。”

    从丰隆的话中,颛顼得到一个重要讯息——璟以族长的身份决定了支持他。他又惊又喜,本以为小夭和璟分开了,璟会选择中立,没想到璟不但愿意给他帮助,还明确表明涂山氏会支持他,看来丰隆花了不少力气游说璟。颛顼只觉这真的是大旱中来了雨露,不禁站起,对璟和丰隆作揖:“人人自危,你们却……此恩不敢忘,谢谢!”

    璟站起,还了一礼:“殿下不必客气,天下能者居之,我和丰隆如此选择,是因为你值得我们如此选择,要谢该谢你自己。”

    丰隆嘲笑道:“颛顼,这天下能像你一般,毫不客气地把整个天下都看作自己家的人可没几个!至少我没见过!别说那帮故步自封、自己特把自己当回事的中原氏族,就是看似超然物外的四世家,还不是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轩辕的那些氏族就更不用提了,和地头的老农一样,苦哈哈一辈子,好不容易丰收了,整日战战兢兢,生怕人家去抢了他们的瓜果。”

    小夭扑哧笑了出来:“你可真够毒辣的,一句话把整个天下的氏族都骂了。”

    丰隆可怜兮兮地说:“其实老子的日子过得最苦,看他们都不顺眼,却整日要和他们磨,幸亏还有颛顼这个异类,否则我这个异类非苦死了不可,逼到最后,也许只能去造反!可这已不是乱世造英雄的时代了,造反注定会失败!”

    颛顼敲敲几案,示意丰隆别再胡说八道。丰隆咳嗽了一声,肃容道:“今日来见你,主要就是告诉你,我和璟都坚定不移地支持你。另外,就是希望你有些事情要当断则断,不是每个人都像我和璟这般有眼光,大部分的俗人都必须要看到你切实的行动,才会决定是否投靠你。你明白吗?”

    颛顼对丰隆说:“爷爷问我在神农山除了修葺宫殿,还做了什么。”

    丰隆脸色变了:“他知道什么了吗?”

    颛顼摇头:“就是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心才悬着,也许爷爷只是试探,也许他真的察觉到了什么。今日这里正好很隐秘,把这事和璟说一声吧!”

    丰隆对璟说:“颛顼在神农山里藏了两万精兵。”

    璟没有丝毫异样,只是颔首,表示知道了。丰隆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这家伙可真是天塌下来,也能面不改色。

    丰隆对颛顼说道:“不管陛下是试探还是真察觉了什么,反正你都想好该怎么办吧!就如我刚才所说,陛下在泽州,看似你处于劣势,但你也有很多优势,关键就是你怎么处理。”

    颛顼点了下头:“我明白。”

    颛顼起身,向两人告辞:“出来有一阵子了,我得回去了。”

    丰隆瞅了小夭一眼,好似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又吞了回去。

    侍从送颛顼和小夭出来,水龟张开嘴,颛顼拉着小夭从龟嘴飞跃到了岸上。

    水龟迅速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潇潇显身,对颛顼说道:“岸上没有人跟踪。”

    颛顼点点头:“回紫金宫。”

    颛顼把小夭送到了寝殿,转身想走,却又停住步子,回身问道:“见到璟是什么感觉?”

    “你一大堆事情要做,还有闲情操心我的琐事?”

    颛顼问:“你心里真和你表面一样,把一切都当作了过眼云烟?”

    小夭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不是。我看到他难受的样子,居然觉得有点开心。如果他今日和我一样,谈笑如常,云淡风轻,我只怕会很难过。”小夭自嘲地吁了口气,“明知道一切都已过去,我想尽快忘记他,嘴里也说着大家只当陌路,可心底深处并不想他忘记我。我心口不一……我自己表现得什么都不在乎,却不允许他不在乎,如果他真敢这么快就不在乎了,我非恨死他不可……”小夭摇头苦笑,“我是不是很有病?”

    颛顼怔怔地听着,一瞬后,才道:“这不是有病,只是你对他动了真情。”颛顼的表情很苦涩,“小夭,我现在很后悔,如果不是我当年太想借助涂山璟的力量,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切。”

    小夭走到他身前:“你忘记了吗?在你出现之前,我就救了他。”

    “那时你可没对他动情,是我不但给了他机会,还为他创造机会,让他一步步接近你。”

    和璟走到今日,的确很多次都是因为颛顼——如果不是颛顼要抓她,她不会找璟求助,也许某一天换掉容貌,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如果不是颛顼把他们关在龙骨地牢里,璟不会有机会提出十五年之约;如果不是因为颛顼需要璟,她不会明明决定了割舍又回去找璟……小夭推着颛顼往外走,笑道:“我和璟之间的事,你只是适逢其会,何况我并不后悔喜欢他,你又何必赶着自责?不要担心,时间会抚平一切,我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忘记他。”

    颛顼扭头:“小夭……”

    小夭嚷:“睡觉了!一大堆人的生死都系在你身上,你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

    颛顼说:“好!你也好好休息。”

    “放心吧,我从不亏待自己。”

    小夭关上了门,走到榻旁,缓缓躺倒。

    她很清楚今夜不借助药物,怕是难以入睡,取了颗药丸吞下。药效发作后,昏睡了过去。

    白日里,因为颛顼,心神分散,反而好过一些,梦里却再无外事打扰,所有的难过都涌现。

    梦到了璟,小夭从没见过他的儿子,梦里的小孩看不到脸,伏在璟怀里,甜甜地叫爹爹,璟在温柔地笑。

    小夭奔跑着逃离,一眨眼,从青丘逃到了清水镇,小夭跳进了河里,用力地划水,她游进了蓝色的大海,无边无际,自由畅快。可是,她真的好累!这茫茫天地,她究竟该去往何处?防风邶出现在海上,他坐在白色的海贝上,笑看着她,一头漆黑的头发飘拂在海风中,小夭朝他游过去,可突然之间,他的头发一点点变白,他变作了相柳,冷漠地看着她,白色的贝壳,白色的相柳,就如漂浮在海上的冰山。

    黑发的他、白发的他,忽近忽远……小夭猛然转身,向着陆地游去,一边划水,一边泪如雨下……小夭从梦中惊醒,枕畔有冰冷的湿意,一摸脸颊,才发现竟然真的是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