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文学 > 我有一个秘密 > 第102章 风花雪月

第102章 风花雪月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复兴文学 www.fxwx.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如火如荼的七月,T城发生了三件事, 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点儿意思的是, 三件事出现的时间很近, 就像是老天爷早早就安排好了的,给了人们一出接一出的热闹看。

    第一件事是初三晚上,城北的厂子爆炸了,那厂子废弃多年,老早就传闻要被政||府收走重新开发,年年传的跟真的一样,什么被哪个老板看中, 多少钱拍走,什么要建成医院, 超市, 结果年年没看到实际行动。

    就那么搁着, 成为野蛮野狗流浪汉逗留的地儿。

    厂子爆炸时, 人们感觉脚下的地,头顶的房梁都震动了一下, 他们惊慌的跑出来, 伸着脖子看往一个方向看, 被惊吓的连窃窃私语都没有。

    那火烧的哦, 天都红了。

    火一直烧一直烧,不知道烧了多久,大家才惊魂未定的开始乱咬耳朵,猜想是什么原因爆炸的, 里面有没有人,死没死。

    直到第二件事发生时,人们自以为是的猜想都被全盘否定,真相的一个角就这么直白的摊在他们眼前。

    新世纪的项目停工,投资人之一的邱涛死在那场爆炸中,他贪污受贿,故意杀人,名下的所有产业都充公了。

    而警方查实,某员涉嫌那起爆炸事件,已经被捕。

    当晚的伤亡人员有多名,经核查发现都是邱涛的手下,他带那么多人去厂子后面的仓库里,还配了枪,明显是图谋不轨。

    警方却没有对外公开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老百姓们议论纷纷,觉得十有**是官||场内部斗争,所以才不能把那块遮羞布揭开,不然会很尴尬。

    聂主任是第三件事的主人公,也是最热的一个话题,人们每天的唾沫星子跟脑细胞有大半都贡献在他的风光事迹身上了。

    不知道是谁放出的风声,说是邱涛跟聂文远多年的兄弟因一己之私反目成仇,派人抓了聂文远的外甥,以此来除掉他。

    至于为什么聂文远那样的人会去赴约,因为他跟外甥好上了,他们是同性恋。

    舅甥竟然不是亲舅甥,这里面牵扯到了一段几十年前的成年往事,T城老一代人的记忆都跟着翻了个底朝天。

    人们的恶心程度有所减轻,是不是亲的,这太重要了。

    如果是亲的,那就会扣上道理的一套说词,会被人唾弃很长时间,每每想起来都要啐一口,但要不是亲的,那就是没关系的长辈跟晚辈,发神经的喜欢上了彼此而已。

    而报道上还写着一条信息,警方是在事发三小时后才从废墟里面挖出了聂文远跟他的外甥陈于,还有邱涛,他们三个全挤在逼仄的建筑材料底下。

    邱涛的尸体倒在陈于旁边,陈于紧紧压着聂文远,这一报道出现,人们就忍不住的猜测,爆炸发生的时候,聂文远的外甥用命护了他。

    而邱涛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扑上来替他们挡了一下。

    人们倾向于是邱涛良心发现。

    不过,邱涛跟聂文远反目的真正原因,就没人知道了。

    奇怪的是,陈于那具身体呈现的特征告诉医护人员,爆炸的那一瞬间,他就死了,致命伤是头部左侧那一根细长的利器。

    可是让医护人员震惊的是,陈于没死,他还活着,真真实实的活着。

    于是有关医学奇迹的报道铺天盖地般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他们不懂医学类的专业词汇,只知道是陈于福大命大。

    一年后的十一月份,某个红遍全中国的男歌手在事业巅峰时期,传出了被男友刺伤的新闻,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刷新了人们对同性恋的厌恶跟抵触,爆炸般地传遍大街小巷,弄的人尽皆知。

    谁也没那个心思去探究报道是不是子虚乌有,当事人伤的那么重能不能挺过来,只是一味的觉得同性恋可怕,恶心,全是精神病,关一辈子最好,不要放出来害别人。

    那些人甚至去排斥《涛声依旧》,好像成了同性恋,涛声依旧就不存在了。

    男歌手迅速退出歌坛养伤,后期多家媒体的报道变的认真起来,开始慢慢朝着客观事实的方向发展,证明一切都是无中生有,而人们却主观的不去相信,只是认定了最初的那份报道。

    在他们看来,同性恋就是心术不正,无论是吃药,还是电击,都得趁早治。

    人们在嘲讽男歌手的同时,会从嘴里蹦出那对舅甥的名字,不知道怎么样了,大概都死了吧。

    B城的冬天比T城要冷多了,第一场雪早早降临,在那之后连续几天都是暴风雪,好不容易放晴,也是天寒地冻的,吸一口气都能把肺腑冻伤。

    欧式的小楼房被白雪覆盖住了,院子里的树也是白的,树枝被压弯了腰,忽有一阵风拂过,树枝就跟着抖了抖,雪纷纷扬扬。

    在一片白当中,有一株腊梅,迎风盛开着艳丽的花朵,孤独而又坚韧。

    黄单摘了两朵梅花塞口袋里,咯吱咯吱踩着厚厚的积雪回屋,他吐出一口气,把带了寒气的外套脱下来,挂在门后的钩子上面。

    大厅里的安静被破坏,黄单换上棉拖去倒杯水捧在手心里捂着,他背靠着桌子,有点走神。

    关于那天的事,黄单历历在目,包括扑进口鼻的灰土,浓烟,耳膜快被震碎的痛楚,鼻涕眼泪,鲜血,剧痛,恐慌的喊声,之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黄单没死,压根就不是什么奇迹,这副身体的结构也跟常人无异,不存在什么特殊的地方,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还没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而已。

    国家要把黄单送去研究所研究,觉得他死透了还能活,价值前所未有,他的身上肯定有对医学做出巨大突破的东西。

    黄单被带去了没几天,就被放了回来。

    因为聂文远醒了。

    黄单没问聂文远是怎么把他弄出来的,动用了手上的多少人脉跟财力,他更关心聂文远的身体健康,希望能恢复的跟以前一样。

    可是聂文远跟黄单不同,他没有某种意义上的不死不灭,堪称神赐予的法术,所以他的救治时间过了以后,无疑是在跟死神搏斗。

    聂文远的一条胳膊跟一条腿都受了枪伤,被黄单压倒在地时,后背扎进了一块很大的碎铁片,他凭着可怕的意志和求生欲在死神那里赢了,伤口虽然慢慢痊愈,却留下了严重的创伤。

    医生没有别的治疗方法,只能慢慢调养。

    黄单有自知之明,他为了聂文远的身体考虑,提议请个人。

    聂文远没同意。

    黄单知道聂文远的心思,他们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外人理解不了,也接受不来。

    嘴巴长在别人的脸上,不论是喷水,还是喷粪,他们都管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离远点儿,不被沾到脏东西,最好也听不见。

    黄单心里明白,聂文远知道他不与人争的性子,也知道他不善于跟人沟通,理不来那些一套一套的人情世故,怕他受委屈。

    门忘了关,有冷风裹着雪花吹了进来,黄单的思绪回笼,放下水杯去把门关严实,他拿了水杯坐到沙发上,吹掉漂浮的热气,低头喝了一小口水。

    现在黄单不能让自己受伤了,哪怕是烫了也不行,他必须要好好的,因为他要照顾聂文远。

    黄单摸了摸左边的头,指腹摸到一处凹下去的地方,他心有余悸,还好离开的时间没到,否则他那时候就死在了聂文远的身上。

    现在回想起来,黄单记得,他的头受伤时,聂文远看着他,眼睛里没有流出一滴眼泪,脸上都是他的血,却在哭。

    那天的事还是不去回忆比较好,难受。

    聂文远不知道黄单不会死,他看在邱涛最后的选择上面,没有为难两个儿子。

    事情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头有点疼,黄单单手去揉,他填交了这次的任务对象,有一大排,把接触的那些人都填了上去,比前面任何一次都要多,那种感觉黄单是头一次体会,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失败已成定局,所以无所畏惧。

    黄单蒙对了三个,有两个是邱涛的手下,名字都被聂文远核实过,剩下一个正确答案是刘全武。

    按理说,都是邱涛的人,找出一个,其他几个都应该能被拽出来,可没想到那些人全是邱涛培养的打手,不但对彼此一无所知,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聂文远费了一番周折,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查出了两个。

    黄单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任务失败了要面临什么惩罚,会不会很难熬,还能不能回到现实世界,他都不去想了,能陪聂文远一天,就把一天过好了。

    旁边的座机响了,黄单凑过去拿起话筒,那头是周薇薇的声音。

    当初黄单跟聂文远的事被传的沸沸扬扬,周围的人都避开了,聂友香没露过面,聂秀琴母女俩来了,没有一点厌恶跟鄙视。

    只不过,周薇薇看黄单的眼神有敌意,还有不甘。

    黄单知道周薇薇对聂文远的心思,他跟周薇薇聊过,很明确的告诉她,聂文远是他的人,一直都是,也永远都是,不会变。

    周薇薇再次出现在黄单面前是在两个多月后,她眼里的那些情绪都不见了,也许是真的消失,或者是藏的更深。

    黄单没有再跟周薇薇谈及聂文远,他们的感情绝不可能有第三人插足进来,这一点的自信他是有的。

    听着电话里的周薇薇问聂文远的事,黄单往后仰一些,靠着沙发说,“他还在睡觉。”

    周薇薇小声的问道,“明天我跟我妈过来,方便吗?”

    黄单说方便的,“雪下的有点大,你们路上注意着点,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这句话在人情世故里面很常见,用的地方太多了,大同小异,有客套的成分在里面,也有关心的意味,听着让人觉得舒心。

    换做以前,黄单是一定说不来的,想都想不到,现在会了。

    人都会成长的,黄单成长的方式比较与众不同,也成长的晚了些,陪着他,帮着他成长的人很多很多,他很感谢他们。

    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去经历,不去感受,永远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周薇薇征求了同意,她的语气轻松起来,“我妈摘了很多柿子,我说你们不喜欢吃,她不听劝,非要摘,装了一大袋子,口都扎好了。”

    黄单说,“我很喜欢吃的。”

    周薇薇微愣,她说起往事,用着半开玩笑的调子,“真的啊,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觉得味儿不好,我给过你一个,你还丢门前的地沟里了,把我给气的,好几天没搭理你。”

    黄单说,“人是会变的。”

    这话触碰到了一些人和事,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人生充满太多变数,路上也有数不清的诱||惑跟困难,有的人走着走着,就偏离了原来的轨道,走到了死路上。

    周薇薇那头多了一个声音,是聂秀琴,喊她吃饭呢,她笑着说,“我妈煮了一锅芋头,这几天天天吃,我吃的都想吐了,她还给你们装了很多。”

    黄单说,“芋头很沉的。”

    周薇薇说没事儿,“有个认识的伯伯正好要去城里进货,我跟我妈搭的是他的顺风车,就因为方便,我妈才这个带一些,那个装一点。”

    黄单问道,“回去呢?”

    周薇薇在电话那头说,“伯伯当天下午就回去,我们跟他都说好了,没有问题的。”

    黄单听着她的话声,眉头动了动,“表姐,你在撒谎。”

    周薇薇有点儿无语,她笑着叹息,“小于,你现在的聪明劲儿跟舅舅真像,就是那个什么,怎么说的来着?”

    黄单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周薇薇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行,我明儿过去跟舅舅要点书带回来看,不然我都快跟不上你了。”

    黄单没被她带跑,“伯伯后天回去,还是大后天?”

    周薇薇说是后天,“他说下雪天开车,总是绷着,比平常时候累多了,所以要在城里住一晚上。”

    黄单猜到了,“旅馆没有家里方便,空房子挺多的,我晚点收拾一下。”

    周薇薇默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我跟我妈留那儿过夜,不会给舅舅添麻烦吧?”

    她到底打从心里的还是怕自己的舅舅,尤其是现在的舅舅,瘦下来后越发的凌厉,看过来的眼神里还会有暴戾的东西,她怕惹对方生气,再出个什么状况,那就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黄单说不会的,“不要担心。”

    周薇薇松口气,“我妈又喊我了,那就这样,不打扰你们了,明天见。”

    放下话筒,黄单曲着手指敲点几下桌面,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就起身上楼,推门进去。

    卧室的窗帘拉上了,床头灯开着,暖黄的光笼罩住那块地方,微弱的光晕刚好把床上的男人圈在了里面。

    黄单刚进去,男人就醒了,他抿抿嘴,对方的警觉让他有些无奈。

    聂文远拍拍身旁的位置,“过来。”

    黄单反手把门掩上,脱掉身上的外衣上床,撩开被子躺在男人怀里,鼻端有淡淡的药味儿,他这一年多闻惯了,刚要说点什么,就立刻坐了起来。

    青年的反应让聂文远愣怔了一下,“怎么?”

    黄单亲亲男人染着病态的薄唇,舌||尖抵进去,“你抽烟了。”

    聂文远的额角一抽,他的眼眸半阖着,勾住跑进来的那一小截舌||头,“没。”

    黄单说,“抽了。”

    聂文远舔瓣,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就两三口过过嘴瘾。”

    黄单退出来,又去亲,笃定又认真的说,“至少半根。”

    聂文远,“……”

    他扶额,找了个嗅觉比小狗还灵的爱人。

    黄单只是痛觉异于常人,嗅觉正常,只不过对烟味较为敏感,尤其是男人气息里出来的烟味,他在床头柜里面找到那半根烟,拿在指间磨||蹭,触手冰冷,应该被藏进去有一会儿了,“什么时候抽的?”

    聂文远捏住青年的下巴,嘴唇压上他的,“你出去以后。”

    黄单把男人推开些,力道不轻不重,他去找打火机,站在床边把烟点燃了,学着男人的样子抽一口烟。

    在现实世界里面,黄单不抽烟不喝酒,生活单调而又严谨,没有放纵。

    高中的时候,班里的男生叼根烟往课桌边一靠,摆一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或者是叉开腿蹲在楼道里边抽烟边调||戏经过的女同学,偶尔酷酷的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其中的代表就是那个混混。

    黄单多次经过楼道里,都看到混混带头,领着一群男生叉开腿蹲在那里吞云吐雾,他经过时,混混会吊儿郎当的吹一个口哨,很响亮,还有回音。

    其他人会哄笑着喊他少爷。

    说起来也奇怪,黄单的记忆库里,有关高一那年的片段无端浮了上来。

    黄单记起来混混的一点点轮廓,个头高高的,头发很短,是板寸,长的坏坏的,一边的耳朵上戴着一颗银耳钉,他不是嘴里叼着烟,就是指间夹着根烟,趴在栏杆上面吹风,满脸的忧郁,转过头的时候就带上欠揍的笑。

    牙很白。

    黄单记得自己在厕所摔倒,混混扑过来给他当了回垫子,他抬起头,混混冲他笑,露出一口白牙,还很整齐,让他想到了某种犬科动物。

    以前不记得,黄单前段时间才想起来,混混是班上除他以外,收到情书比较多的一个,关于这一点,是他的老同学告诉她的。

    每次他跟混混都被大家伙搬出来,评谁是班草,校草,最后那头衔都会落在他的头上,莫名其妙。

    黄单心想,混混对他告白被拒,拳头朝他脸上挥过来,擦过他的头发打在了墙上,之后就蹲在他的脚边嚎啕大哭,估计是很有自信,以为他一定会答应,伤了自尊。

    至于烟,黄单咳嗽一声,他问过管家,管家隔天就给他买了相关的书籍,他科普了以后就不想去触碰了,两样都不是好东西。

    听着青年咳嗽,聂文远的眸色一沉,严肃道,“你抽什么烟,给我。”

    黄单眯着眼睛看他,“我看看烟有什么好的。”

    聂文远坐起来,目光直视着青年,那里面的温度灼人,他低哑着声音,“没你,烟是最好的,有你在,它可有可无。”

    黄单说,“可有可无?让你戒个烟,怎么都戒不掉。”前面那几个世界,没有一次成功过,最好的一次是一周抽一根,还是要抽,好像烟味已经深入骨髓。

    聂文远苦笑,“烟陪了舅舅几十年,你才陪了舅舅一年多,慢慢来,它不是你的对手。”

    黄单把烟掐了扔进垃圾篓里,“医生说的,你要禁烟酒。”

    他把男人身上的被子往上拉拉,“舅舅,你想陪我几年,十几年,还是几十年?如果是几年,我就不管你了。”

    聂文远揉额头,这话让他听着就很难受,他的软肋被掐的死死的,“小于,你要明白,舅舅接触烟的时间很长,烟瘾太大了,不是短时间能戒掉的。”

    黄单看着男人,没说话。

    聂文远被他看的有点虚,妥协道,“这样吧,舅舅想抽烟的时候,会跟你打报告申请。”

    黄单说,“好哦。”

    聂文远把青年往身上拉,托住他的后脑勺亲上去,烟味跟药味搅在了一起,唾液打湿嘴角,俩人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黄单深吸一口气,手撑在男人的胸膛两侧,坐在他的身上低着头说,“不能做的。”

    聂文远扶着青年的腰,额头抵着他,“能做,我现在一周只能碰你三次。”

    后半句字里行间都是欲不满。

    黄单也硬了,他很不要脸的又跟陆先生要了一支菊灵,加上苍蝇柜里的三支,省着点够做一次。

    他的体质特殊,做一次需要的菊||花灵顶得上别人做好几次,亏了。

    系统,“两次了。”

    黄单说,“我也是没办法,谢谢你。”

    系统,“一个好消息,给你报名了菊||花灵公司的周年庆活动。”

    黄单心想,太好了,他因为过于激动,就不小心把那三个字给说了出来,恰巧在聂文远说要跟他做的时候。

    “……”

    聂文远没起来,他躺着,宽大粗糙的手掌扶住了青年的腰,眉头微皱着,面色沉稳,气息却粗而沉重。

    黄单勾住男人的脖子,亲他因为病痛而发白的鬓角,亲他生病消瘦下去,泛着灰色的面颊,亲他眉间岁月留下的沧桑,“不行就告诉我,换我来。”

    聂文远的眼眸深沉,“你来?”

    黄单勉为其难,他不喜欢体力活,但是情势所迫,没别的法子,“嗯,我来。”

    聂文远的唇角懒懒一勾,“行,那你来吧。”

    黄单眨眨眼睛,突然就茫然了,不知道怎么走下一步,他回想了一下,先去摸男人硬邦邦的胸膛,又去摸对方的腰。

    聂文远的痒痒肉被抓了,他的胸膛震动,闷声笑道,“你挠痒呢。”

    黄单叹口气,“还是你来吧,我不会。”

    聂文远就没想让青年来,他闻言,也没说什么,只管做。

    完事以后,黄单把沾了脏污跟眼泪的床单给换了,他去洗把脸,拿两只通红的眼睛看着男人,“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聂文远说,“这话应该我问你。”

    黄单说他只是腰酸,“薇薇跟小姨明天过来。”

    聂文远知道青年既然跟他提这个事,就说明已经答应了,他嗯了声,穿上外衣往门口走,“你躺着,我去做晚饭。”

    黄单把口袋里的梅花拿出来,夹在男人写的书里面,他将书放回原处,快步追了上去。

    夜里黄单被咳嗽声惊醒,他的脑子里就像是被装了一个开关,起床倒水,拿药,打湿毛巾给男人擦额头的冷汗,一系列的动作都在短时间内完成。

    聂文远吃完药缓了缓,唇色是惨淡的白,他是个自私的人,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意识到这一点。

    明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还染上一身病痛,命悬在刀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把刀就掉下来了,却偏要拖着尚且年轻,有大把时光可以消耗的青年,死死的拖着,绝不放手。

    黄单头上那处疤给亲了,他拍拍男人的后背,“睡吧。”

    说的人睡了,听的人没睡。

    聂文远在黑暗中叹息,手把青年往怀里带,闻着他身上干净的味儿,觉得整个胸腔都是满的。

    第二天上午,医生照例上门给聂文远做针灸治疗。

    黄单在一旁看着,看一根根细细长长的针扎进男人的腿上,身上,手上,他觉得自己有自虐的倾向,知道看了难受,还杵在原地。

    医生走时,对黄单叮嘱了一些事,“天冷,别让主任出门,他感染了风寒,会很麻烦。”

    黄单说,“我知道的。”

    医生咳了声,“不能禁欲,健康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健康,什么都是白谈。”

    黄单认真的说,“晓得了。”

    医生拍拍青年的肩膀,拒绝让他送自己,“你陪着主任吧,省的他看不到你,心里着急。”

    黄单停下脚步,冲医生摆摆手,“慢走。”

    医生走到院子里,他下意识的往后扭头,视线上移,跟站在窗户那里的男人打了个照面,即便隔了段距离,他也知道对方面上是什么表情,生怕那个青年摔一跤,磕到哪儿,恨不得永远都禁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同性恋没什么可怕的,只不过喜欢的人刚好是同性而已。

    医生边走边想,社会一直在进步,将来有一天,人们的思想开放了,对同性的接受程度肯定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说不定同性恋也能结婚,被祝福,被认可。

    聂秀琴跟周薇薇过来的时候,黄单刚烧完一壶水,正在厨房忙着准备午饭要用的食材,他听到敲门声就去问是谁,听到回应才开的门。

    这地方偏,黄单要为他跟聂文远的安全考虑,不欢迎陌生人。

    聂秀琴看起来年轻了不少,女儿的病情好转了,她那颗心也稳稳落下来,有女儿在身边,日子怎么过都会比以前好。

    周薇薇身上散发着青春活力的气息,一颦一笑都很动人,她把肩后的背包拿下来,一边从里面拿出柿子一边嘟囔,“不知道烂了没有。”

    黄单喜欢这个女孩,很不幸的经历了那种事,精神受到刺激,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还能走出来,活的这么积极向上,真好。

    “烂了就挑出来先吃。”

    周薇薇挨个检查,她扬起一张笑脸,“都是好的。”

    聂秀琴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人没动。

    周薇薇跑过去接走她妈手里的蛇皮袋子,“妈,你发什么呆呢?”

    聂秀琴轻轻叹道,“奇了怪了,你舅舅这房子,妈每一次来,都觉得跟上次不一样。”

    周薇薇说,“季节不同,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是春天,院子里的花开的好看,这次是冬天,全是雪。”

    聂秀琴想想也是,她把蛇皮袋子跟塑料桶提进厨房,忙着把里面的芋头跟鸡蛋拿出来。

    周薇薇仰头往楼上看,“小于,舅舅呢?”

    黄单说,“吃过药躺下了。”

    周薇薇吐吐舌头,“那我不上去了,我帮你们拖地吧。”

    黄单没让她拖地,给她找了本书。

    午饭是聂秀琴做的,黄单打下手,在一边看她把鸡过一遍水放进罐子里,丢几片生姜,几个枸杞进去炖上,汤他喝过,很好喝,“小姨,我放的东西跟你放的一样,出来的汤不好喝,没味儿。”

    聂秀琴拿抹布把灶台上的水迹擦掉,“这炖鸡汤也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技巧,你是不是放多了水,没烧好?”

    黄单一愣,他往罐子里凑,“小姨你放了多少水?”

    聂秀琴说,“一只鸡就放这么多水,你再热的时候,不要加多了水,不然味道就不好了。”

    黄单觉得可能就出在水量上面,他认真的问,“多少?”

    聂秀琴指指罐子,“就这么多。”

    黄单,“……”

    等聂秀琴去忙别的事儿,黄单偷偷把罐子里的水倒出来,用汤碗装着记下来水量,再倒回去。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认真,容不得自己出一点差错。

    门外的周薇薇将一切收进眼底,她呆了呆,在青年转身前一刻迅速躲了起来。

    聂文远刚醒,听到叩叩声响就靠坐在床头,“进来。”

    周薇薇推门进去,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她蹲下来,握住男人放在被子上的手,“舅舅,小于是真的爱您。”

    聂文远将手拿开,“嗯。”

    周薇薇也不难过,她只是鼻酸,看着男人不到四十的年纪,正值壮年,就生了那么多白发,眼眶也渐渐湿了,“我本来还想着,小于要是对您不好,我就把您接走,有我跟我妈在,能照顾好您。”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轻下去,很轻很轻,近似是在自言自语的说,“他不会给我机会的,我知道。”

    聂文远想抽根烟,忍了,“薇薇。”

    那话里带着警告,哪怕眉宇间多了病痛刻下的痕迹,依然让人心生畏惧。

    周薇薇像过去那样仰望着男人,“舅舅,您过的幸福吗?”

    聂文远说,“很幸福。”

    周薇薇泪如雨下,“那就好。”

    晚上黄单被周薇薇喊住,俩人在阳台上喝茶看雪。

    周薇薇把一块花生糖放进嘴里,她很突兀的说,“小于,那一万块钱是我拿的。”

    “我本来想人赃并获,让舅舅赶你走,我不喜欢你,小于,那时候我真的不喜欢你,舅舅的卧室,书房你都能随意进出,太不正常了。”

    黄单早就知道了,聂文远跟他说的,“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周薇薇垂下眼皮,“是啊,为什么呢……”

    那时候她不是一直疯着,也有清醒的时候,表弟对她没有坏心,她能感觉得到。

    后来周薇薇发现了一个秘密,所有的不正常都有了解释。

    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办了。

    黄单问道,“舅舅查到了这件事,让你们走了?”

    周薇薇点了点头。

    黄单不再多说,跟她一起看雪景。

    直到聂秀琴出来喊女儿睡觉,宁静才被打破。

    黄单摸了一下女孩柔软的头发,“你会越来越好的。”

    周薇薇嗯了声,眼睛发红。

    黄单跟周薇薇打了招呼上楼,他洗了热水澡往被窝里一趟,脑袋枕着男人的臂膀,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聂文远揉了揉青年的耳垂,“陪舅舅说会儿话。”

    黄单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说什么?”

    聂文远说,“你会不会觉得跟舅舅住在这里很无趣?”

    黄单的眼皮黏到一块儿去了,闻言就立刻分开,他摸摸男人没什么力气的手臂,“不会。”

    聂文远说,“你还年轻,正是贪玩的时候,却整日整夜的陪着舅舅,难为你了。”

    黄单从男人怀里撑起身子,“聂文远,不要把官||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你不需要试探我。”

    聂文远说,“不是试探,是愧疚,舅舅想给你最好的。”

    黄单看了男人半响,缩回他的怀里,把他的一条手臂抓住放在自己腰上,“最好的我有了,别胡思乱想,像个老头子,这样不好。”

    聂文远亲亲他的脸颊,“晚安。”

    早上黄单跟聂文远被聂秀琴喊醒,她烙了饼,煮的八宝粥,还切了自家腌的咸鸭蛋。

    聂文远看出青年的心情不错,说话时脸上有消息,人多,话题也就多了,到底还是比整天对着他一个老男人要好,但他还是不会放对方走。

    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下辈子……也不可能。

    周薇薇最后一次见到舅舅跟陈于,是在吴奶奶的赞礼上面。

    吴奶奶走的很平静,没有受过折磨跟煎熬。

    前来的人也不多。

    他们看到聂文远跟小外甥,神色各异,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都做到位了,该怎么客气,就怎么客气。

    周薇薇老远就跑着迎上去,把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青年甩在后面。

    黄单从聂秀琴那儿知道点聂友香的事,她怕村里人说闲话,就离开了村子,不知道去了哪儿,也许是找大儿子去了。

    陈飞没死,这是聂文远跟黄单说的,但没说他在哪个城市,做着什么,可能还跟以前一样心高气傲,也可能已经脚踏实地,学会了感恩,用一颗温柔善良的心对待生活。

    那天黄单对周薇薇说了点事,他会跟聂文远出去走走看看,走哪儿算哪儿,累了就停下来,休息好了再走。

    周薇薇听了,她看向舅舅,对方侧低着头,手放在大衣口袋里面,一语不发的注视着身边的人,眼神温柔专注,根本就不会去留意别的人和事。

    她忽然就笑了,“你们要去旅行啊,挺好的。”

    黄单跟周薇薇告别,“再见。”

    周薇薇摆摆手,“再见。”

    嘴里说着再见,其实他们谁都知道,天大地大,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时候了。

    周薇薇望着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的唇角牵了起来,眼里闪着泪光。

    两个人真心相爱,到哪儿都会过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