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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秦王再好,我也不会做他的妾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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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谢澜音等人终于进了城门。

    “早知道根本看不见贵人的面,我就不来了。”谢澜音轻轻挪了挪屁股,小声跟母亲抱怨。

    长这么大,不算刚刚远远一瞥的平西侯,她见过的最高的官便是祖父谢定,正三品的参将,其次是杭州知府。京城她小时候也去过,但那时人小管束更严,只能乖乖待在长辈们身边,没有出门看热闹的机会。来了西安还以为能看到位王爷,谁想白等一场?

    女儿嘟着小嘴儿,委屈哒哒的,蒋氏看了好笑,拍拍女儿的手道:“贵人贵人,还不是跟咱们一样长了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就是身份高些,没什么好看的。澜音别气了,快到你舅舅家了,别让你舅舅舅母误会。”

    想到多年未见的舅舅舅母,谢澜音喜上眉梢,转瞬忘了那点不快,凑到窗前看街上热闹。

    “娘,我记得那颗榆树,拐进那条巷子就到舅舅家了是不是?”

    离了热闹繁华的主街,附近渐渐安静了下来,西安富商们多集中在城西,蒋家所在的榆荫巷更是被百姓们称为元宝巷。谢澜音九岁时在舅舅家住了两个月,她没有捡到元宝,却记得三表哥上树给她摘榆钱吃。

    忆起童年趣事,谢澜音从右车窗探出脑袋,笑着朝马上的表哥眨眼睛,“三表哥,你还记得那年你摘榆钱给我吃,跳下来时不小心崴了脚被舅舅罚闭门思过的事吗?”

    蒋怀舟瞪她,“你还好意思笑?因为你我挨了多少次罚,这次喝完喜酒你就回去吧,别住太长了,反正我们这儿尘土多,你也不喜欢。”

    他嘴贫,谢澜音赌气,捏了一颗桂圆干朝他丢去,“我愿意住几天就住几天,要你管!”

    蒋怀舟眼尖,一把接住桂圆干,单手捏破放进口中,跟着把壳儿丢向表妹,得意洋洋。

    谢澜音连忙放下窗帘,水润润的桃花眼里都是笑。

    自家堂兄妹间不是很亲,她喜欢这边的三个表哥。

    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

    车队没拐弯时小厮就报给主子们了,唯一的妹妹回家了,蒋钦高兴非常,与妻子李氏提前赶到门口。李氏原本是蒋钦的大丫鬟,温柔贤惠能管家,头脑聪明会算账,婚前婚后都是蒋钦的贤内助,同蒋氏关系也一直都很好。

    谢澜音坐在马车里,李氏先看到了骑马的谢澜桥,惊喜道:“澜桥也会骑马了啊?”

    她没有女儿,比丈夫更喜欢外甥女们。

    “舅母!”谢澜桥翻身下马,三两步跑到舅母跟前,用力抱住了她,“舅母我好想你啊,要不是怕我娘担心,我早自己骑马过来了,才不跟她们磨磨蹭蹭的。”

    外甥女嘴甜,李氏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夸了一顿,然后牵着谢澜桥去了马车前。

    谢澜音早等不及了,抢在母亲前面探出身子,甜甜地喊舅母。

    十三岁的小姑娘穿了身桃红的褙子,笑起来明眸皓齿人比花娇,哪还是曾经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分明变成了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李氏看愣了一瞬,跟着松开谢澜桥的手,亲手扶谢澜音下来,惊艳地道:“澜音怎么长这么好看了,舅母差点没认出来,不行,舅母不许你走了,留在这边给舅母当女儿吧!”

    谢澜音瞥向那边的蒋怀舟,委屈地告状,“可三表哥让我喝完喜酒就走……”

    桃花眼里仿佛真的含了水雾,楚楚可怜,唇角却翘了起来,狡黠可爱。

    李氏立即狠狠瞪了三儿子一眼,“多大年纪了还胡说八道,再敢欺负澜音,我把你轰出去!”

    母亲胳膊肘往外拐,蒋怀舟认怂,摸着鼻子去了兄长后头。

    “大嫂别听澜音瞎说,分明是她欺负了怀舟一路,你别再惯着她了。”蒋氏随后下车,伸手要戳女儿额头,谢澜音忙躲到舅母身后,瞧见那边年过四旬却依旧俊逸儒雅的舅舅,赶紧跑过去跟舅舅撒娇。

    妹妹领着外甥女回来,家里热闹胜过过年,蒋钦摸摸小外甥女的脑袋,目光在谢澜桥跟次子蒋行舟身上转了一圈。谢徽抢走了他的宝贝妹妹,那三个外甥女里他怎么也得抢个回来当儿媳妇。大外甥女看妹婿的教法颇有留着招赘之意,小的才十三,这样看来只有澜桥与次子更合适。

    等大儿媳进门了,他就跟妹妹谈谈此事。

    一行人先去屋里叙旧。

    蒋家有钱,院子占地极广,得了外甥女后,李氏同丈夫商量,在蒋氏闺阁后依景新建了三座院子,留着外甥女们过来住。蒋氏嫌她破费,一年也住不了几天,姐妹三个住她院子里的厢房就够了,李氏回信却道外甥女们婚嫁了也得过来串门,到时候携家带口的,当然得单住一个院子。蒋氏哭笑不得,心里又十分感动,旁人都说大嫂高攀大哥,只有她知道大嫂的好,大哥能娶到这样的妻子才是蒋家的福气。

    饭后谢澜音姐俩就回了各自的院子休息。

    谢澜音的院子叫邀月阁,两进的小院有池有亭,暮春时节,风景秀丽。谢澜音来过一次了,眼下就跟回到自家一样,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躺到舒适的床上歇晌。

    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她是真的累了,陡然放松下来,竟睡到黄昏才醒。

    “姑娘,下午小姑奶奶派人送信儿来了,说她身子重就不过来了,请姑娘们有空去那边玩。”

    桑枝伺候姑娘梳头,鹦哥在旁边帮忙打下手,轻声同姑娘说下午发生的事。

    谢澜音瞅着镜子里的自己,撇撇嘴道:“谁高兴去她家?”

    她有两个姑母,大姑母跟父亲是一母同胞,现在在京城当官夫人,也是谢澜音心里唯一的姑母。另一个乃继祖母的小女儿谢瑶,今年才二十二,她出嫁时谢澜音已经记事了,记得谢瑶是如何讽刺母亲出手小气的,记得谢瑶身边的丫鬟背地里都说母亲是卑贱的商家女儿,更记得谢瑶出嫁前,摸着她脑袋,笑眯眯告诉她长得再好看也没用,这样的身份,将来只能给人当小妾。

    谢澜音那会儿年仅六岁,因谢家的男人都没有妾,她对妻妾懵懵懂懂,只知道谢瑶说的肯定不是好话,回去问母亲,母亲脸色十分难看,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谢澜音就去问乳母,拐着弯问的,才得知妻与妾的差别。

    自那以后,谢瑶再回娘家,谢澜音只当她说的话都是耳旁风,离得远远的,后来谢瑶的丈夫方泽调到陕西当官,谢澜音很是高兴,终于可以不用常常见到这个招人厌的姑母了,谁料方泽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真有本事,而立之年竟迅速升到了西安知府的位置,成了舅舅家头上的父母官。

    “夫人回话了,让两位姑娘明日过去请安。”知道姑娘心情不快,鹦哥放低了声音。

    谢澜音听了,嘴角抿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

    她再嫌恶谢瑶,那都是正经的亲戚,母亲身为长嫂可以不去看小姑子,她与姐姐是小辈,不去肯定会招来闲话。要是在别的地方,谢澜音不在乎被人指责不懂礼,可这是西安,她们不能连累舅舅舅母。

    李氏也正在跟蒋氏数落谢瑶,“身子重?她才四个月,嫂子千里迢迢过来,就是六个月她也该领着孩子来迎!既然她不将你当嫂子,你也不用惯着她,明儿个澜桥澜音哪都不用去,乖乖留在家里陪我吧!”

    当初谢徽提亲,得知他有个继母,李氏就不大愿意,拗不过傻妹妹才允了嫁。妹妹在杭州的日子她不清楚,可单看谢瑶目中无人的猖狂样,就能猜到谢家老太太陈氏是什么德行。

    蒋氏心里平平静静的,劝解她道:“有什么值得气的?不过是走一圈做做面子活,澜桥澜音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待不上一刻钟就出来了,大嫂安心准备济舟的婚事吧,就差五天了,东西都齐全了吗?”

    她要转移话题,李氏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啊你,顾忌这个顾忌那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疯丫头呢?”

    蒋氏无奈地笑,都生了三个女儿了,她继续疯,女儿们还不得跟着疯啊?

    方家。

    谢瑶懒懒地靠在榻上,听小丫鬟回话,得知明日两个娘家侄女会来,她笑了笑,“好啊,几年没见了,我也瞧瞧她们都长成了什么样。”

    她没有旁的吩咐,小丫鬟低头退了出去,出门时一不留神撞上了刘嬷嬷。

    刘嬷嬷是谢瑶的乳母,乃谢瑶身边最得脸的人,她揉揉被撞疼的胳膊,伸手就去掐小丫鬟的脸,“没长眼睛是不是?现在夫人怀着身子,你这样毛手毛脚的,哪天不小心撞到夫人怎么办?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儿伺候了,那我这就去回禀夫人,赶紧卖你出去,趁早如你的意!”

    小丫鬟咧着嘴哭,连连告饶。

    刘嬷嬷狠狠推她出去,继续骂了几声才转身进屋。

    谢瑶皱眉看她,“好好的又发什么火?”

    她最大的乐趣就是逗蒋氏的女儿们,心情正好的当头,身边人小题大做添晦气,自然不喜。

    刘嬷嬷见夫人还悠哉悠哉的,想到在花园里看到的情形,胸口更堵了,凑到谢瑶耳边小声道:“夫人,刚刚老爷领着姑娘在湖边垂钓,那个贱女人打扮地花枝招展地去了,故意装作不会钓鱼,让老爷教她……”

    谢瑶猛地坐了起来,拧着帕子瞪着眼睛,“老爷教了?”

    刘嬷嬷没吭声,一张老脸阴沉沉快要下雨似的。

    男人就没个好东西,花似的美人主动送上来,谁会拒绝?

    谢瑶懂了,气得几欲咬碎一口银牙,望着窗外道:“走,我倒要瞧瞧,当着我的面他还教不教!”

    刘嬷嬷连忙服侍她穿鞋更衣,再扶着人慢步赶向湖边。

    方家的花园旁。

    西安知府方泽一身青衫站在表妹杜莺儿身后,看似在教她如何垂钓,眼睛却看进了杜莺儿的衣领。杜莺儿今年十五了,正是花样的年纪,人长得美,身段更是傲人,胸脯将衣襟高高撑了起来,透过衣领只能窥见一缕春光,半遮半掩的撩人。

    “好了,我会了,表哥你走开吧。”男人目光火热,杜莺儿哪能察觉不到,虽是有意为之,光天化日这般也挺羞人的,轻轻往旁边挪了挪。

    丫鬟们都打发下去了,方泽瞅瞅旁边才七岁的女儿,右手依然攥着表妹的手,放在鱼竿上,左手却悄悄揽住了杜莺儿的腰,侧过身子掩饰,“表妹今日用的什么香?”

    “表哥……”温热的气息吹在脸上,杜莺儿急了,怕他当着女儿的面胡来,慌得要躲,方泽紧紧抱住,呼吸重了起来,“表妹,你今天真好看,一会儿你领人出去逛铺子,去明月楼等我。”

    表妹聪明,勾着他又轻易不肯给他,方泽偏偏就吃她这套,就算动不了真格的,能搂搂抱抱腻歪一下午也好,总好过在家陪谢瑶。

    杜莺儿嗔他一眼,刚要说话,瞥见那边谢瑶主仆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目光落在谢瑶走路时扶着小腹的手上,杜莺儿眼里闪过一道恨意。

    表哥已经答应娶她了,只等谢瑶生孩子时请产婆做些手脚,既要了谢瑶肚里可能有的男娃,又能让谢瑶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腾出位置给她。可杜莺儿不愿意,谢瑶肚子里的是女儿还好,将来她添点嫁妆也就嫁了,是个儿子,她还得费次事。

    表哥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嫡长子的位置。

    不如……

    有了主意,杜莺儿假装没看到谢瑶主仆,红着脸低下头,抿唇同方泽道:“我不去,上次我,我洗了半天手才去了味儿……”

    还没彻底开苞的美人,说起这种天真抱怨的话最是让人把持不住,方泽强忍着身上的火,凑近她耳朵道:“没事,这次表哥不欺负你了,咱们……”

    “你们在做什么!”

    他只是说悄悄话,从谢瑶的角度看过去却像是亲嘴,登时胸口血气翻涌。当着女儿的面两人都敢这样拉拉扯扯,私底下是不是已经行了苟且之事?

    怒火攻心,谢瑶狠狠瞪着匆匆分开的两人,如果眼刀子能杀人,方泽杜莺儿已经死了千百遍了。

    “表嫂你误会了,表哥在教我钓鱼,真的,不信你问阿菱。”杜莺儿白着脸站在方泽旁边,一副被人抓包的心虚样子,偏还要努力掩饰。

    七岁的方菱早在母亲大吼着过来时就站起来了,紧张地看着大人们,听表姑姑提起自己,父亲母亲也都盯着她,小丫头本能地点头,望着母亲道:“娘,表姑姑不会钓鱼,爹爹……”

    “闭嘴!”女儿胳膊肘往外拐,谢瑶气上加气,瞪着女儿道:“我让你说话了吗?她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是不是连你也盼着我早点死了,好让她给你当娘?”

    她指桑骂槐,方菱却听不懂,只当母亲在骂她,当即哭了出来。

    杜莺儿忙走过去安抚,将小姑娘搂到了自己怀里,皱眉对谢瑶道:“表嫂不喜欢我误会我,有什么气直接朝我撒好了,你骂阿菱做什么?”

    这人勾引她的丈夫,现在还敢哄她的女儿,好像她才是恶人一样,谢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去扯女儿,“阿菱是我女儿,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你凭什么多嘴?”

    母亲声音尖细,方菱怕挨打,低头往杜莺儿怀里钻,谢瑶愣了愣,跟着加大力气抢人,嘴上骂得更厉害,“你个死丫头,我才是你娘,还不给我过来!”

    看着面前柳眉倒竖的女人,杜莺儿咬了咬唇,一边使劲儿将想要离开的方菱放自己这边拉,一边扭头求方泽,“表哥,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啊!”

    却是谢瑶狠狠抓了她手一下,杜莺儿正愁没机会,借着身形遮掩踩住谢瑶的裙子,谢瑶往后倒的同时,她也受惊般迅速后退,惊恐地看着自己被抓出四道血痕的手背。

    方泽一个大男人,懒得跟女人们动手,本想等两大一小分开后再劝劝的,没想变故陡生,有孕的妻子拉着女儿倒了下去,心尖上的表妹更是被抓了一手的伤。方泽再也没法置身事外,安抚地看了表妹一眼,见表妹含泪点头,这才去扶妻子。

    “疼……”谢瑶肚子针扎似的疼,眼里没了杜莺儿,只剩俯身过来的丈夫,紧紧抓着他的手,“孩子,快请郎中……”

    方泽大惊,难以置信地看向妻子身下。

    谢瑶穿的是白底的衣裙,此时被她压着的一侧裙摆却红了,似水流蔓延,那红色还在继续往外洇。

    蒋家。

    饱饱睡了一个懒觉,谢澜音起床打扮,走到衣橱前,亲自挑了身海棠红的妆花褙子。

    “戴那根镶红宝石的海棠花簪。”鹦哥打开首饰匣子,谢澜音看了看,选了最耀眼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