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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在他听来,她的声音,销魂蚀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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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关键的是,他也做不来公然抢鸟的事。

    天刚刚亮,蒋家就忙碌了起来。

    今日新人进门,谢澜音早早起来了,穿上特意为了迎亲准备的海棠红妆花褙子,头上也簪了一枝海棠花,喜笑颜开地去给长辈们请安。

    小姑娘娇俏可人,李氏喜欢的不得了,将外甥女拉到跟前再次嘱咐道:“你大表哥大表嫂喝完交杯酒后,你记得递上糖水给他们,千万别忘了!”

    新郎新娘喝糖水,寓意甜甜蜜蜜,按照习俗,这糖水都是小姑子亲手送过去的,李氏没有女儿也没有堂房侄女,就将这差事安排给了小外甥女。

    大喜的日子,舅母比表哥还紧张,什么事都要交代好几遍,谢澜音笑道:“舅母放心,前院鞭炮一响我就备好糖水,不会忘的。”

    李氏摸摸外甥女脑袋,刚要夸两句,忽见刘嬷嬷领着方菱走了过来,笑容不由僵硬了几分。

    进门时,刘嬷嬷轻轻推了推方菱。

    方菱穿了一身水红的衣裳,父母容貌都不俗,小女娃长得也粉雕玉琢的,这样一打扮很是喜庆。谨记母亲的叮嘱,方菱乖巧地朝李氏道:“舅母,我娘出不了门,叫我过来迎大表嫂,这是我娘让我给您的。”

    从袖子里摸出个封红,递给李氏。

    谢澜音目光在那封红上转了圈,垂下了眼帘。

    谢瑶没闹和离时,母亲来了她都不来看看,如今谢瑶有求于他们,该尽的礼数一点都没落下,就是不知回到杭州后,谢瑶会不会马上翻脸。

    “哎,你娘这么客气做什么,阿菱来了就够了。”李氏不想要谢瑶的礼金,知道方菱做不了主,将封红递给刘嬷嬷,小声道:“你们姑娘好好的,这礼我肯定收,现在她自己过了,还带着女儿,该省还是省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讲究虚礼。”

    刘嬷嬷知道主子不差这点钱,而且出了礼在蒋家住着就有底气了,说什么都不肯接。

    李氏沉了脸,盯着她道:“给你你就接着,把我的话转给你家姑娘,难不成你还能替她做主?”她忙得很,没空陪一个嬷嬷浪费功夫。

    挨了训,刘嬷嬷不敢再拿乔,接过封红,叮嘱方菱听话别乱跑,她回去复命。

    蒋氏看向小女儿,“澜音照顾阿菱吧,你们姐俩别淘气,老老实实在后院等着。”

    又把哄孩子的事情推给她……

    谢澜音埋怨地回视母亲,被母亲用一个鼓励的笑容敷衍后,只能认命。

    表哥们去邻县迎亲了,天色尚早,道喜的客人还没来,谢澜音想了想,领着方菱去逛花园。

    “五表姐,大表哥娶完亲咱们就走吗?”方菱仰着脑袋问。

    谢澜音刚折了一根柳枝,闻言心中微动,低头看她,“姑母让你问的?”

    方菱年纪小,藏不住事,脸上马上露出了破绽。

    谢澜音笑笑,不想为难一个孩子,摸摸她脑袋道:“等姑母养好身子再走。”

    月底谢瑶还没出小月子,她们坚持走,街坊们八成会说三道四,便推迟到了四月半。

    方菱嗯了声,视线投向了家那边,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爹爹了,眼睛发酸。

    谢澜音看出来了,却没有说什么。

    谢瑶的女儿,往后极有可能成为另一个谢瑶,她可没想过要同她当真的表姐妹。

    一大一小在园子里逛了两圈,正房那边客人陆续抵达,渐渐热闹了起来,谢澜音就领着方菱去陪客。日上三竿,门外迎亲的队伍回来了,马车才拐进巷子鞭炮便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谢澜音站在院子里,望着外面腾起的烟雾,顿时忘了那些烦心事,由衷地替大表哥高兴。

    表嫂都不嫌弃大表哥的八字胡,肯定是很喜欢大表哥了。

    很快,谢澜音就在新房见到了新娘子林萱。

    林家是做绸缎生意的,林萱自幼聪颖,跟着女先生学了诗词歌赋,私底下也学了一手算账的好本事。有次蒋济舟去进货,林老爷算错了账,林萱故意没有提醒,躲在后面观察蒋济舟,见蒋济舟主动指了出来,就有些喜欢了,蒋济舟再来的时候,她故作无心地与他偶遇。她生的温婉秀丽,又比普通闺秀多了灵慧气韵,蒋济舟一见动心,眉来眼去几次,姻缘就成了。

    看着明艳动人的新娘子坐在八字胡表兄旁边,谢澜音忍着笑,稳稳托着两小碗糖水走了过去,甜甜道:“请大表兄大表嫂喝糖水,婚后夫妻恩爱,甜蜜如意。”

    小表妹吉祥话说得好听,蒋济舟赞许地点点头。

    林萱被众人围观,脸红红的,低头端起碗。

    晌午陪新娘子吃席,晚上小两口洞房花烛,谢澜音躺在自己的床上,忍不住也幻想自己的未来夫君。容貌肯定要好,一来她看了赏心悦目,二来能保证她生的孩子也漂亮,家世呢,也必须好,不能让人看低了……

    胡思乱想着,渐渐睡了过去。

    翌日新人要敬茶,谢澜音没敢睡懒觉,鹦哥一叫她就醒了,收拾完毕去了前面。

    新人还没到,长辈们在里面说话,谢澜音见三表哥朝她眨眼睛,她心里好奇,跟了出去。

    “昨天没看到迎亲,是不是有点失望?”蒋怀舟摇着扇子问表妹。

    谢澜音努努嘴,没办法,谁让她是姑娘啊,不能如男子那般无拘无束。

    蒋怀舟笑,用扇子挡住半边脸,同她说悄悄话,“我跟你说,城外三十里有座僮山,咱们娶亲得三媒六聘,僮山里女人挑夫君是要对山歌的,谁对得上来就选谁,怎么样,澜音想不想去看热闹?”

    “还有这样的?”谢澜音新奇地问,“哪天去?”

    “这月二十五。”蒋怀舟笑着道,就知道小表妹喜欢热闹。

    谢澜音连连点头,还想仔细打听打听,就见远处走来一对儿新人,男的高大俊朗,女的小鸟依人,只是不管谢澜音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别扭,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身边蒋怀舟突然发出一声闷笑,转身提醒她,“胡子。”

    谢澜音立即看向大表哥,果然发现了怪异之处,那两撇八字胡没了!

    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谢澜音学三表哥那样,急急转了过去。

    蒋济舟见了,轻轻捏了捏妻子的小手,“都怪你,害我被他们笑话了吧?”

    昨晚急成那样,她竟然说什么不刮胡子便不许他亲,他能不刮吗?

    林萱脸颊通红,飞快挣开了他手。

    怪谁啊,他自己选的,她可没逼他。

    僮山在城外三十里,坐马车太慢,谢澜音想一天内赶回来,必须得骑马。

    学骑马之前,谢澜音先拉着表哥去求母亲恩准她出门。

    得知表兄妹俩的来意,蒋氏有些走神。

    她与丈夫,就是在僮山认识的。

    她出阁前跟小女儿一样,喜欢热闹,僮山对歌她去了好几次,最后一次,便遇到了谢徽。当时谢徽还是个清冷的少年郎,只领着长随来这边游历,两人人生地不熟,走着走着迷了路。哥哥乐于助人,邀他同行,谢徽却道貌岸然,眼睛总往她身上瞄……

    回忆与丈夫的初遇,蒋氏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甜蜜。

    谢澜音眨眨眼睛,忍不住笑了,娘又想爹爹了,每次提到爹爹,娘就会这样。

    蒋怀舟也看出了姑母的异样,忽的一扇子敲在掌心,“我想起来了!姑父姑母就是在僮山遇见的,我记得小时候听母亲提起过。”

    往事被侄子捅了出来,蒋氏很是尴尬,想揭过去,谢澜音不依不饶,央母亲讲给她听。蒋氏怎么好意思说,努力转移话题,谢澜音趁机讨价还价,“娘不说也成,不过娘小时候去过僮山,那我去也没关系吧?外祖母那么开明,娘可不能输给外祖母!”

    被女儿抓了把柄,蒋氏这个“身不正”的母亲没有底气约束女儿,而且僮山风景秀丽乃游玩的好去处,并无危险,蒋氏就点了头。

    得了许可,谢澜音兴奋地扭头,跟表哥商量下午就去骑马。

    蒋氏好笑地提醒女儿:“先去买两双靴子,男装你有了,骑马的靴子可不能少。”

    谢澜音看看脚上的红缎绣鞋,仰头笑了。

    上午兄妹俩去铺子里选了几双马靴,逛完回来,谢澜音同表哥商量好出发的时间,回了邀月阁,鹦哥提着东西跟在后头。

    “姑娘,夫人派人送来了这些,让你骑马的时候换着穿。”桑枝将几条裤子摆在榻上,示意姑娘看,“大腿这里特意加厚了,说是骑马的时候不容易摩着,夫人真细心,想来路上听姑娘说要学骑马,那会儿就让人做好了。”

    谢澜音摸摸加厚的地方,再提起来看看,对着镜子嫌弃道:“是不是太臃肿了?”

    鹦哥听她不太想穿,忙劝道:“夫人会骑马,她既然准备了,肯定是为了姑娘着想的,姑娘不听,回头屁……大腿擦伤了,耽误出行怎么办?”

    她险些说出粗鄙的词儿,谢澜音笑着瞪她一眼,再看看镜子,“我先试试吧。”

    说试就试,命桑枝去取男装,从上到下全都换了,白色圆领长袍,同色中裤,脚上穿鹿皮皂角长靴,就算看得出来是个姑娘,也透了几分英气。谢澜音很是满意,扭头瞧瞧,发现看不出裤子的厚,不影响身段,歇完晌就穿这身去见蒋怀舟。

    小表妹一脸讨夸的模样,蒋怀舟笑着夸了她一顿,带谢澜音去了蒋家在郊外的马场。

    “先去选匹马吧,”到了地方,蒋怀舟望向马厩那边,“我倒是有几匹好马,可惜你个子矮,骑不来,我给你选匹温顺的。”

    谢澜音对这些一窍不通,全都听他的安排,跟在表哥旁边东瞧西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一对儿主仆。

    萧元正领着卢俊挑选马匹,他在京城时有匹神驹,可惜太招摇,带出来容易泄露身份,就让它跟随仪仗进了王府。路上他连续换了两匹,都不怎么满意,今日比较闲,听说蒋家这边养的全是塞外良驹,便亲自过来挑选。

    马鸟这等活物,他都是自己选的。

    远远听到熟悉的娇软声音,萧元疑惑抬眼,就见小姑娘一身男装随她兄长说笑着走了过来,他才看清人,小姑娘也看到了他,惊讶地停在了那儿。马场辽阔,天高地远,她一身白衣,似朵随风飘来的玉兰花,娇美又清丽。

    原本因为没寻到良驹而生出的失望,这一刻忽然烟消云散。

    “三公子,五姑娘。”

    萧元朗声招呼道,步履从容地走了过去。

    见是他们,蒋怀舟又惊又喜,迎上前道:“袁兄是来看马的?”

    萧元颔首,“听闻西安良驹都出自贵府,便过来看看,三公子也来选马?”

    蒋怀舟瞅瞅小表妹,笑道:“是啊,舍妹贪玩想要学骑马,我先给她选一匹。袁兄来了多久了,可有遇到中意的?”说话时飞快看了一眼跟在主顾身边伺候的马场管事。

    管事不易察觉地摇摇头。

    萧元已经客气回道:“刚来不久,既然三公子也要选马,不如咱们同行?”

    蒋怀舟当他是客气,不愿在他面前坦诚这里没有入他眼的马,心里反倒有些歉疚,不好戳破,就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走边询问萧元对马匹的要求。

    女人爱衣服首饰,男人爱骏马宝剑,谈起来就容易忘了旁的。谢澜音默默陪两人走了一排马厩,见表哥只顾得讨好客人忘了她,有点不高兴了,但又不能坏了马场的生意,就自己盯着马相看,走着走着看到一匹雪白的骏马,全身没有一点杂色,顿时喜欢上了。

    “三表哥,我想要这匹。”谢澜音轻轻扯了扯表哥衣袖,欢喜地道。

    她一开口,萧元动作比蒋怀舟还快,立即站定了,转身看小姑娘相中的马。

    “这马对你来说,是不是有点高了?”蒋怀舟走到马厩前,摸了摸白马脑袋,有些犹豫地道,马场的马都是好马,小表妹只是偶尔骑骑,选哪匹都成,挑的就是马的身量与脾气。

    谢澜音站在他身边,摸着白马柔顺的雪白毛发,再看看那双水汪汪的美丽大眼睛,越看越喜欢,撒娇地央求表哥,“三表哥先让我试试,不试你怎么知道我够不到马镫?”她腿长着呢,当着外人的面不好告诉表哥罢了。

    蒋怀舟还是觉得白马太高了,劝表妹再去看看旁的。

    谢澜音就想要这匹,扯住他袖子,边晃边甜甜地喊表哥,一声一声如风吹雨敲窗,动人心弦。

    蒋怀舟有些动摇了,旁边萧元随意般抬手扶上栏杆,只觉得两腿发软。

    “既然五姑娘喜欢,三公子就牵出来让她试试吧。”稳了稳心绪,萧元帮着谢澜音道。

    他喜欢听她说话,也远远听过她与亲人撒娇,但这样近的听她连续娇求还是第一次,萧元都没料到那声音对他的刺激会这么大,大到他必须假装扶住马厩栅栏微微俯身才能掩饰衣摆那里的异样,所以他再喜欢听,为了避免丢人,也必须打断她。

    男人替她求情,谢澜音探过身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萧元淡淡一笑,在小姑娘之前移开了视线。

    谢澜音再次讨好地看向表哥。

    蒋怀舟拿她没辙,看看白马温顺的眼睛,侧身对管事道:“去配马鞍吧。”

    管事笑着应下。

    萧元调息地差不多了,退后几步,让开地方。

    管事进去牵马,谢澜音目光追随白马,猜想表哥还要继续陪这位袁公子挑,她不耐烦听,三两步追上管事,倒退着走路,笑着同蒋怀舟道:“三表哥,你们先忙,我去看他们配马鞍!”

    蒋怀舟发出一声轻笑,朝她摆摆手,“行了,好好走路,仔细摔了。”

    谢澜音马上转了过去。

    蒋怀舟目送小表妹走了会儿,边请萧元往前走边无奈道:“舍妹是家里幺女,被宠着长大的,规矩上就散漫了些。”

    萧元遥望前面的碧蓝天空,“能无忧无虑地长大,是五姑娘的福气,将来我有女儿,也会有求必应。”

    蒋怀舟意外他会这般感慨,笑着问道:“袁兄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想来登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为何也至今未娶?”

    “先立业吧。”萧元回答地云淡风轻,说完不知为何想到了谢澜音拽着兄长衣袖撒娇的样子,再联想几次偶遇表兄妹俩都在一起,萧元意味深长地朝蒋怀舟笑,“看三公子与五姑娘相处融洽袁某先提前恭喜了。”

    蒋怀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失笑出声,“袁兄误会了,在我眼里澜音就是个孩子,她也只把我当哥哥,绝没有旁的意思。”

    萧元忙自责,“是我想左了,三公子勿怪。”

    蒋怀舟岂是那等小肚量的人,继续陪他看马,再次走完一排,见萧元依然没有中意的,思忖片刻,蒋怀舟忽的敲了敲扇子,同萧元道:“上个月刚从塞外运来十匹良驹,其中两匹还没完全驯服,我命人牵出来给袁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