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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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万年前的事情,早已埋没在历史风尘中,再难追寻。玄灵子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因为当年的事情是太华山的禁忌,除了历任掌门和玉霄峰峰主,太华山的其余尊者连知晓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谁敢相信,三万年前,太华山曾经被千夫所指。

    这并非什么光彩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自然越好。

    既然连玄灵子都无法解释《九莲夺天录》的事情,那洛渐清也只能作罢。玄灵子说修炼《九莲夺天录》的修士,除了九莲尊者外,没有一人可以修炼到第六层,而如今洛渐清已经修炼到第五层,下一步便是第六层。

    这件事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玄灵子心中在想什么洛渐清并不知晓,然而洛渐清却相信自己。《九莲夺天录》给了他再修炼的可能,也让他能够只用十七年时间,便从金丹中期一路走到合体中期。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肯定会有到时候的办法。

    简约朴素的飞行宝船快速地穿越云州上空,往极北之地而去。

    妖境深处。

    两道流光一闪而过,妖尊刑危和妖尊號瞑疾步向大殿走来。二者一进大殿,便齐齐走向端坐在宝座上的阴姬。

    號瞑性子更急,开口便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要讲和,阴姬,如今的局势我们还是隐隐占了上风的,就算那玄灵子突破了化神中期,可是天老不也突破天阶了吗?”

    阴姬此刻正襟危坐,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恣意潇洒。她沉着一张脸,望着眼前两个明显压抑住怒火的妖尊,许久后,才道:“你们太过低估玄灵子的实力了,天老受伤不轻,恐怕需要他与那晋离联手,才能将玄灵子拖住。”顿了顿,阴姬又道:“这样对我们并不有利。”

    刑危脸色一变:“天老竟然受了重伤?”

    阴姬道:“大约需要几年才能恢复。”

    众人一起沉默。

    背手在后,刑危紧蹙着花白的眉毛,说道:“若是如此,十年停战也确有蹊跷。阴姬,天老现在已经回来了,他可曾说过什么话,需要让你注意的吗?”

    阴姬双眸微眯,手指搭在尖细的下颚上,轻轻敲击着。她长腿一翘,便露出万般风情,一张妖娆动人的脸庞上即使没有笑意,却也十分冷艳。

    “天老说,枯山并不简单。十年停战为的不仅仅是玄灵子,更为了……那近期不知是否会再次崩塌的枯山!”

    不过多时,妖尊刑危和號瞑一起离开了大殿。阴姬向来掌管妖境中的大小事务,她处理得井井有条,深受独绝天老的重视。而这次的大战,由独绝天老言定开始,也由他决定暂停,这一切刑危和號瞑并没有可以选择的权利。

    然而,刑危却非常在意一件事:“在我离开前,天老前往了那极北之地,原本是想看看枯山的情况,同时寻找可以永远封住玄灵子、甚至将他击杀的方法。虽说没想到玄灵子竟然正巧逃脱,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天老决定停战?”

    號瞑想的没有刑危这么多,他粗鲁地摆摆手:“既然天老这么说了,那就听他和阴姬的吧。”

    刑危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没有再言。

    然而二人并没有走多久,刚刚转弯,便见一道湛蓝色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刑危和號瞑齐齐怔住,两人呆站在走廊的拐角处,久久无法动弹。

    只见在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回廊上,水波潋滟,波光粼粼。回廊下的湖水因风微动,吹拂起阵阵涟漪,碧澈清亮的流水叮咛作响,仿佛敲击着世上最动人的旋律。而在这回廊上,一个挺拔清冷的身影安静地站着,背对他们。

    一头如瀑黑发笔直落下,湛蓝长袍中由银丝勾勒出复杂的藤蔓花纹。仅仅是一个背影,便端的一副高雅清贵的模样,仿佛与这水融为一体,又仿佛被这直铺于天的湖水众星捧月,供奉成尊。

    这世上,唯有神兽才能有如此气质,也唯有神兽能让天地间的万物甘愿臣服。

    妖兽不是神兽,神兽却也算不上完全的妖兽。

    一千年前,天下最后一只神兽失去了心脏,从此浑浑噩噩,成为一个懵懂无知的傻子。那时候妖族还有一位大妖尊,乃是天阶中期的实力,他曾经为神兽窥探天道,得出的结论是:妖丹已碎,此生不可恢复。

    于是从那以后,妖境里再无人惧怕这只神兽。

    曾经的第一海主晋离,不喜与他人往来,从来只待在龙岛上,除非是两族大战的关键时机,他并不出门。然而后来的第一海主晋离,却不再拥有那般高高在上的权利,他被打入了凡尘,甚至心智丧失,除了一身实力,连普通妖尊都暂且不如。

    这一千年里,刑危和號瞑所做之事,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所有的事情,只有他们……与那被欺辱的当事人知晓。大概是他们做的太过了一些,三百年前,连独绝天老都看不下去,从此将晋离放到自己旗下,不许别人再与晋离直接接触。

    刑危的脸色已经渐渐变白,號瞑更是满头大汗,抖得好似筛糠。

    大妖尊明明说了,他的妖丹已经碎了,那他为什么会恢复!

    这根本不可能,这为什么会恢复!

    妖族向来不讲情理,也荒蛮粗鲁。放眼整个妖境,有多少人不喜欢这晋离,简直是难以数清。因为所有妖兽都知道,他们永生永世不可成仙,唯有晋离,可以成仙!

    这样的愤恨与嫉妒早已蒙蔽了他们的双眼,甚至看着晋离那紧锁龙岛、一步不出的模样,他们更是莫名其妙地怒火中烧。刑危曾经说过:“他便是瞧不起我们,自认为与我们不同!”

    这世上还有什么会比将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打入尘土,恣意□□,让人更加感到兴奋呢?

    根本没有。

    想到曾经做过的事情,號瞑惊得想转身便逃,却被一道可怖的威压锁住。其实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闯破禁锢,可他却不敢。

    大概因为两千年前,他不过是一头刚刚跨入地阶的小狼,对方却已经是半步天阶的绝世妖尊吧。他第一眼见到对方的时候,便觉得自己好像是低贱的野兽,对方却是高贵的神兽,于是就埋下了羡慕与畏惧的种子。

    这样的情况,也发生了刑危身上。

    然而刑危终究活了近万年,更加沉稳几分,他抖着身体,拱手道:“晋离,往日里有所不对,我在这里向你道歉。现在是两族大战的关键时刻,若你愿意,尽可以像我索要补偿,我定会一一奉上。”

    听了这话,號瞑却也忽然明悟:“对!我错了,你想要什么都我弥补给你!”

    这话落地后,颀长清挺的背影微微一动,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碧蓝色的眼眸安静地凝视着眼前二人,在这眼睛中间,是一点雪白的瞳孔,蓝眸白瞳,目光淡然澄澈,并无半点波动。

    刑危和號瞑又说了一遍,在这微弱的风声中,只听晋离低声说道:“我是龙。”

    刑危身子一僵,只听晋离又道:“何为蛇。”

    不远处的大殿里,阴姬摇摆着长尾,抬手掩唇,低低地笑着:“不就是让你当了几百年的蛇么,又有什么好不乐意的。我们蛇族照样可以化而为蛟,虽说万年来没有蛇成功化蛟,也没有蛟龙飞升成龙,但我们也是一家……”

    阴姬的声音刚落,便听“轰——”的一声,大殿里的一盏琉璃长明灯瞬间破裂,化为碎片。阴姬脸上笑意顿僵,她眯了眼睛看着那满地的碎片,最后不屑地说道:“你在泥浆里打滚、缠着其他蛇类的样子我可曾经见过咳咳……”

    阴姬伸手擦去了唇边渗下的血丝,正欲发作,却听耳边穿来一道叹气声。

    独绝天老沧桑悠长的声音响起:“这件事你不曾插手过,现在又何必去故意惹怒他。阴姬,他从来不喜欢与我们争论,也只是在两族大战时才会现身帮忙。我所认识的晋离,只是一心想要飞升成仙,去寻找自己的同族,并无与我等争论尊卑的意图。这一次,是刑危和號瞑错了。”

    紧紧地掐住手指,阴姬终于还是没有离开大殿。

    其实在整个妖境里,想要羞辱晋离的人,又何止刑危和號瞑?

    阴姬是因为本身不喜欢趁虚而入,落井下石,才没有在晋离丧失心智的时候出手。事实上,比起刑危和號瞑,她才是最为厌恶对方的人。

    为何你就是神龙,我就是蛇类?

    为何你就能成仙,我就必须止步天阶!

    在那几百年里,当曾经尊贵的神龙被人欺骗,以为自己是条蛇以后,他被骗入一条沼泽中,欢乐地与那成千上万条小蛇纠缠。白色的龙尾上全是泥水,他钻入泥土里,甚至被骗入□□中,主动放|荡地想要与其他小蛇交尾。

    若不是龙族的种族威压令这些小蛇不敢作乱,谁也不知,当年的神龙会堕落到哪种地步。

    这一切,阴姬不曾参与,却悄自看着。每当她看到这白龙被其他蛇类骑在头上,她便忍不住地愉悦;每当她看到这白龙对其他蛇类伏低做小,她便心生痛快。

    你不是龙吗?你从此以后就是条蛇,而且是愚蠢到远不及其他蛇类的蛇!

    妖境大殿内,阴姬不再吱声,只是咬牙;独绝天老闭关深处,不问世事。刑危和號瞑一味地求饶示好,却没有得到任何原谅,不过多时,大殿深处便传来他们的痛嚎声。

    妖族内部早已开始混乱,而此时此刻,洛渐清也和玄灵子正式来到了茺州,只往前一眼,便可以看见无边无际的极北之地。

    极北之地的事情自然没有解决,然而现在大多数人修都忙于准备十年后的大战,所以只有飞花宗以及周围的一些小门派来处理枯山崩塌的事情。

    枯山崩塌,看似危险,却不知何时才会发生,然而两族大战却是结结实实地十年后就要开始了。

    “我虽说并不擅长阵法,却也可以与飞花宗一起,暂时以阵法锁住枯山的危险。”玄灵子带着洛渐清来到飞花宗的驻地,对他说道:“这段时间你便在这里待着,大约一个月,为师就可以回来。”

    闻言,洛渐清道:“师父,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抵达茺州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黑夜深邃,飞花宗的人给他们安排了住所,就等着第二天一起进入极北之地。

    洛渐清炙热坚定的目光令玄灵子眉头一蹙,他说:“以你的修为,若是遇到危险,那……”

    “连你都护不了我,那这危险一定到了能让你受伤、甚至再次被困的程度。”洛渐清直接打断了玄灵子的话,他认真地望向对方,明亮眼眸里全是不容更改的决然,语气决绝:“就算是枯山再次崩塌,我也一定要与你一起!”

    玄灵子微微怔住,哑然无言。

    当日夜晚,两人相对而坐,打坐修炼。玄灵子正闭着双眼,忽然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温暖的东西覆住了,他睁眼一看,只见不知何时,自家徒儿已经张开眼睛,望着自己,握住了自己的手。

    这双透亮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荧荧月光,望了许久,洛渐清才哑着嗓子,说道:“师父,我们……真的一定要进入那极北之地?”

    玄灵子轻声道:“是,至少布下大阵,将枯山暂且锁住一些。”

    洛渐清垂了眸子:“我不想再进那里了。上一次进去,我险些失去你,又失去了……”声音戛然而止,洛渐清没有说出那个名字,然而玄灵子的神情却慢慢凛然。

    洛渐清微微垂首,额前的碎发便落了下来,遮挡住他的眼睛,他的心中早已被苦涩酸楚埋没。

    就在几个月前,就在那里,他失去了一生的好友,而如今,他又要再次踏入其中。

    极北之地,这四个字仿佛梦魇。

    上辈子,左云墨和修痕死在其中,连尸首都未曾找到。

    这辈子……墨秋死在其中,也是尸骨无存。

    若是这一次再进去,会不会又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会不会遇到更可怕的灾祸,会不会……

    “渐清。”低柔绵长的声音倏地响起,打断了洛渐清的思绪。他怔怔地抬首往去,只见在一片朦胧清和的月光下,玄灵子清雅的眉眼无奈地弯着,他轻轻垂首,在洛渐清的眼脸上吻了一下,温柔道:“有我在……你又在害怕什么呢?”

    “可是墨秋唔……”

    玄灵子突然封住了洛渐清的嘴唇,封住了他口中的那个名字。滚烫火热的吻好似烙铁,在洛渐清的心头印下一个深深的印记,舌尖熟练地撬开他的牙齿,钻入其中,吸吮着他口腔里的每一寸肌肤。

    酥麻的感觉顺着这动作传入大脑,令洛渐清暂且忘了刚才的事。

    已经有半年没有再吻过这个人,也有半年没有这么疯狂过了,洛渐清放肆地压在玄灵子的身子,让对方进入了自己。半年多没有做的事,一旦做起来,便好似天雷勾动地火,一发难以收拾。

    当元神融合起来的那一刻,洛渐清更是被刺激得瞬间释放,整个人瘫软在了玄灵子的身上。玄灵子立刻翻身,压住了这个清美俊逸的青年,用力冲撞。

    然而元神的融合只是一个开始,连玄灵子都没想到,当两人心神结合之后,那藏在他身体深处、久久未曾动弹的灵丹居然有了反应!

    磅礴的灵力顺着两人结合的地方传入洛渐清的身体里,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美好,令洛渐清浑身颤栗,身体里的元神也狂喜似的吸纳灵丹中的灵力。

    等玄灵子抵达那一点时,两人一起释放,齐齐到达巅峰。

    玄灵子很少出汗,这一次身上却蒙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他微微喘气,施了个法术,帮自家徒儿清理了一番。然而就在他用灵识随意地扫荡过洛渐清的身体时,却惊骇地发现,洛渐清的修为竟然有了可怕的提升!

    玄灵子立刻反观自己丹田里的灵丹,果不其然!这灵丹竟然小了一些!

    原来这灵丹竟然还能这么用?!

    玄灵子诧异地转首看向自家熟睡中的徒儿,不知怎的竟然耳尖一红,尴尬地别开脸去。

    第二日,洛渐清醒来后,便觉得神清气爽,体内的修为不仅巩固了许多,而且好像更上一层楼!他只当是双修造成的结果,没有想那般多,很快他就与玄灵子以及飞花宗的众多修士一起飞入极北之地,往枯山而去。

    枯山山脉连绵上千里,这一次众人的目标十分明确,便是那位于最东北角的枯山。

    一行近百人,浩浩荡荡地穿过阴泽涧,跨过无底窟,从枯山旁绕路而行,眼见着便要来到最东北角的枯山。

    然而就在此时,只听飞花宗的飞行宝船上传来一道惊呼声:“凤思师叔!”

    话音落下,洛渐清立刻转首往出声处看去。只见一位合体后期的女修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脚下,几乎没有一点犹豫,那女修突然就从宝船上跳了下来,全然不顾自己此刻是往危险重重的枯山里跳去,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绝,义无反顾地往下飞。

    那女修哭喊出声,大声喊着:“师叔,凤思师叔!!!”

    洛渐清转头一看,只见在一片山脉上空,一道浅黄色的身影悬浮于半空中,不知在做些什么。心里突然觉得不妙,洛渐清赶紧开口:“不要去!”

    玄灵子也双目一缩,脚尖一点,便去追赶那人,同时道:“不要碰她!”

    然而,话出时,一切已然晚了。

    那位合体后期的飞花宗女修一把抱住了浅黄衣衫的凤思仙子,但就在她碰到对方的那一刻,眨眼间,那道窈窕动人的身影便化为漫天光点,飞落成花,轰然飘散!

    女修惊怔地望着这一幕。

    玄灵子也停住脚步,诧异地望着。

    飞花宗的飞行宝船上,众多女修全部愣住,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第一个哭喊出来:“凤思师叔!”接着,便是更多恸绝的哭喊声,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