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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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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闹了大半夜,出了一身的汗。

    第二天,皇帝的咳嗽奇迹般的好了。知薇却倒霉地开始感冒。于是皇帝大手一挥,把傅玉和叫进来诊脉开药。

    自打回宫之后,知薇就没怎么跟傅玉和打过照面。对方也觉得有些恍如隔世,明明走的时候她还是个有些不黯世事的小丫头,一回来却成了后宫实际的主人。

    只是她看上去依旧有些天真。

    知薇看傅玉和脸色不大好的样子,趁皇帝不注意悄悄问他,却叫皇帝逮了个正着。

    于是男的赶紧退了出去,女的叫皇帝“押”着细细审问:“你还真是胆子越发大了,当着朕的面就敢跟傅韫眉来眼去,横竖打量着朕不会要了你们的命是吧。”

    知薇刚跟他和好,看他眼角眉梢略带笑意,就知他没误会,于是壮着胆子道:“没有的事儿,这不瞧他面色不大好,问几句罢了,您别这么小气。”

    “朕刚病愈脸色也不好,怎么不见你关心朕。”

    “您脸色哪里不好了,哪哪儿都透着血色。”

    “朕瞧你的也不错。”皇帝凑近了道,“看来昨夜事办得对。”

    知薇瞪他一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皇帝现在成了讲黄段子的高手,她有些招架不住。

    两人相携着去用早膳,出来的时候马德福在外头候着,一见这副模样心里不由松一口气。这两天皇帝心情不好,连他也跟着遭殃。

    皇帝边走边同知薇说傅玉和的事儿:“……这趟回来他日子可不好过,家里催得紧,非要给他定亲事。他这些天疲于应付焦头烂额,脸色自然不好。”

    知薇恍然大悟,原来是古代版大龄男青年催婚记啊。

    “那他就娶一个呗,为什么拖到现在还孑然一身?”

    傅玉和的年纪搁这个年代真不算小了,他比皇帝还大几岁,已经是三字打头了。虽说面若冠玉一点儿瞧不出来,说他十□□也有人信,可真实年纪摆在那里。听说他家的庶弟都娶妻了,当年同她说亲的二弟都死了四年了,他居然还坚持不婚,这里面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知薇可没有脸大到觉得他是为了自己,要知道他喜欢她也不过就这一年间的事儿,那他从前怎么就是不娶老婆呢?

    “他是不是曾经喜欢过什么人,是不是那人不在了,所以才……”

    “据朕所知,他这辈子唯一钟情过的人就是你了。可惜棋差一着叫朕得了先机,要不然还真不好说。他那样的,违逆家里的意思娶个心爱女子这种事情,也是做得出来的。”

    知薇觉得自己真是无故躺枪,反正一提到傅玉和就总扯到她身上。皇帝这醋是准备吃一辈子了吧。

    她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那他到底为什么不成亲,您知道吗?”

    “据朕所知,他是个不愿停下来的人。行医治病,若只拘泥于一处,终究难成大气候。按他的意思是要走遍大江南北,最好去那名山大川里住上十年八年的,修得一身仙风道骨,才有那出神入化的医术。说到底他是个出世的人,在京城这繁华地活得便不自在。这你也瞧出来了吧?”

    确实有那么点意思。一直以来她就觉得傅玉和是个仙气挺重的人,不重名不重利,自有自己追求的东西。这样的人难能可贵,只是以他的身世来说,他要走谈何容易。

    “是以他一直不愿娶妻,就是怕因此被绊住。如今他一个人尚且难以脱身,若再娶个世家小姐,生得一儿半女,往后再要走便难上加难。只是他到底是信公国府未来的世子,想要一走了之哪里这般容易。朕瞧他日子也不好过,倒有些同情他。”

    皇帝在那儿同情傅玉和,知薇却很羡慕他:“至少比我要好,这一世困在这宫门之内,什么时候才有出去的日子。”

    皇帝看她这样心生怜惜,索性挑了个日子带她出去,到西郊马场骑马去。

    知薇头一回骑马,既兴奋又紧张,在那儿耗了一个下午,晚间回来的时候心情激动,却又没人可说,便拉着二皇子啰哩吧嗦一大堆。

    小孩子都贪玩,二皇子性子再怎么沉稳,一听得骑马这样的事儿,两眼也放出光来。

    他跟知薇已混得熟稔,这会儿便壮着胆子央她带自个儿一块去。知薇想想有道理,等下一回皇帝再带她去时,便把二皇子一道捎上了。

    皇帝老大不高兴,觉得难得的二人世界又叫个小屁孩给搅合了。偏偏这孩子没什么眼力劲儿,不停缠着知薇说这说那,两人谈得兴起就把他一个大活人扔在一边,生生受了冷落。

    到了马场里,知薇还是由皇帝教,骑一匹刺红色的母马,在马场里来回兜圈子。二皇子则交给了驯马的老师傅,只给他骑头不大的小马,也不敢在马场乱跑,师傅牵着缰绳慢慢走了几圈而已。

    但即便如此,二皇子也是极为兴奋,高兴起来便又叫又笑,释放出孩童的那一面。

    也不知是不是他动静太大,惊着了那匹小马,原本骑得好好的,那马却趁师傅不注意跑了起来。缰绳从师傅的手里脱出,那小马儿便撒欢溜起弯子来。

    这下在场众人皆惊得不行,知薇和皇帝离得较远,却是立马挥鞭赶过来。那边驯马的师傅心跳几乎骤停,迅速冲了过去,想稳住马蹄。

    倒是二皇子坐在上头特别高兴,觉得有那么点子随风奔跑的感觉,一点儿不怵竟还咯咯笑个不停。

    可这一笑就坏事儿。他身子本就在马上颠簸,加之笑得太过,重心没能掌握好。就在师傅将马拉停的一瞬间,二皇子身子一歪从马上滑落下来,重重跌到了地上。恰好这时马抬了前蹄,一记踏到了二皇子的左腿小骨上,疼得他尖叫一声。

    知薇吓得尖叫一声,赶紧从马上下来往这儿跑。她穿着一身簇新的骑马装,手脚有些放不开,跑了几步差点跌倒,还是皇帝从后面拉住她,免得她跌个狗□□。

    二皇子疼过之后还强撑着,自己挣扎着想起来。可试了几下也没能成,左腿被踏到的地方疼得厉害,他的汗唰一下就下来了,忍着不掉泪却也是哀嚎连连。

    皇帝此刻最为镇定,上前来并不急着将他抱起,只让人将马牵走,随即蹲下来给他查看伤情。二皇子疼得呲牙咧嘴,被知薇抱在怀里不住地叫。

    片刻后皇帝又叫人去抬担架来,几个人小心将他抱上去,平躺着尽量不压着腿伤,一路坐马车送回宫里,宣了太医进承乾宫诊治。

    傅玉和在这方面经验不足,倒是高院正精通跌打骨裂之伤,二皇子的腿伤便交到了他手里。那边傅玉和也一起过来,以便同高院正一道商量,该怎么下这汤药的方子才好。

    孩子太小,用药要格外谨慎,以免发生了不得的大事儿。

    承乾宫一下子闹翻了天,宫女们进进出出忙得不行,所以人都围着二皇子转。知薇在旁边看得紧张不已,生怕这孩子的腿就此折了再好不了。

    长得多俊的一个男孩儿,要成个瘸子可怎么得了。甭管他以后身份多尊贵,带了残疾诸多不便,就是在亲事上也会有些波折。

    皇帝沉着脸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刚刚给小二检查的时候发现,骨头多半裂了,只是不知裂到什么样的程度。这样的伤势得看运气,治得好了以后跟常人没什么两样,若治不好这条腿就废了。

    若真废了,他这一世就跟皇位无缘了。

    二皇子是皇帝心仪的皇位第二继承人,原打算若知薇生的是女儿的话,他就很有可能被封为储君。但他若是就此瘸了,皇帝就算有心偏袒他,也没办法一意孤行将皇位传给他。

    大晋的规矩,除非情况特殊,像是只有一个人选这样的窘境,否则不能立身有残疾之子为太子,更不能登上皇位。

    当初皇帝能脱颖而出力压丽贵妃生的二皇子,一方面是他自己才华出众实力强劲,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二皇子先天不足的缘故。

    他身子虽好但脑子不好,这也算是残疾的一种。父皇犹豫了那么久,终究因为这一点没将他扶上帝位,这才轮到当时是三皇子的皇帝掌控天下。

    祖宗规矩不能废。再说这到底是他的儿子,天底下没有哪个父亲盼着自己的儿子落下残疾。

    于是二皇子这条左腿,一下子成了整个后宫关注的焦点。良妃看事情还比较准,一下子就跟皇帝想到一块儿去了,于是日日吃斋仿佛求菩萨“保佑”,叫二皇子这腿永远好不了才好。

    另一边宣妃却是目光短浅,只看到了另一层。

    听说太医们全涌进承乾宫给二皇子瞧病,她就气得不行,一整天都寻底下人的不是,一连罚了好几个宫女太监,搞得永和宫内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察小命不保。

    倒是海棠沉得住气,上来附在宣妃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立马说得她满面春风,一扫之前的戾气,笑得极为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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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时时分,冬青下了值往住处走。

    她就住在养心殿后头的一排耳房里,紧临后门的位子。

    如今已快入冬,夜里风凉得很,她将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鼻子却有些发痒,正想打个喷嚏,冷不防从后门处闪过一个人影,轻轻叫了她的名字。

    冬青吓一大跳,喷嚏也给缩了回去。

    那人立在门口,身上罩了件斗篷,今晚月色不大好,从冬青站的角度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人的声音她却听出来了。

    是宣妃身边的海棠。

    深更半夜,她跑这儿来做什么,若叫人抓着,可是要打死的。

    冬青狐疑看她两眼,见对方悠悠冲自个儿招手,终于没能忍住好奇心,快步走了过去。

    刚到门边话还没出口,就叫海棠给拉出了门去。两人躲进一旁的小树林里,冬青劈头就问:“你怎么来了,一个人?”

    “茉莉在外头给咱们放风,你不用担心。”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倒是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找你。”

    冬青觉得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想想从前两个人的恩怨,就一点不想搭理她。

    当初她们是关系不错的姐妹,后来为了到养心殿当差的事情便闹翻了。原本该来的是海棠,可冬青盼着能得圣宠,暗地里耍了手段挤了海棠的位子。

    自此这两人便跟仇人一般。幸好海棠运气不差,如今在宣妃身边混得风生水起,也算有头有脸了。

    只是她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冬青瞧她一眼:“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你道我愿意来见你?”海棠声音冷冷的,透着点不屑,“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但娘娘吩咐了,这差事我就得当。我不像你,义气用事,到最后只会自讨苦吃。”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给你指条明路罢了。你爹如今在外头惹了人命官司,弄不好就要丢乌纱帽。我要是你这个时候就不敢再任性,总要听听别人的说法不是。”

    冬青顿住脚:“你知道了?”

    “自然知道。我还知道这次主理这桩官司的人是谁?”

    “是谁?”冬青一下来了兴趣。她爹是点儿背,人根本不是他杀的,也和他没关系。可千搅八搅的就被咬上了。她爹屁大点的官,要被按上了杀人的罪名,这辈子可就完了。不仅他玩完,他们全家都没戏儿。

    她那弟弟正准备参加乡试呢。

    海棠见她上钩,笑容大了一些:“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别人,就是咱们娘娘娘家弟弟。”

    冬青明白过来,宣妃的弟弟关大人是刑部侍郎,这事儿确实归他管。如今案件进入焦灼状态,每走一步都极其关键。他们一家人的生死,实际就捏在宣妃的手心里了。

    “你来找我,就为说这个?”

    “你以前挺聪明的,算计我的时候多狠,如今怎么反而变笨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想你爹没事儿,你就得有点诚意才行。要不然谁管这破事儿。”

    海棠话说得直接,冬青听得心里直打鼓,仔细一琢磨就明白过来:“想借我的手,找皇贵妃的麻烦?你当我是什么,被你们当枪使。这种事情做好了,不过是宣妃得利,要做得不好,就是我倒霉了。我又不傻。”

    “你是不傻,可你现在有得选吗?冬青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是你爹倒了,你往后出宫了依靠谁去?你这年纪也没几年的事儿了,搞不好皇上一开恩,就提前放你出去了。到时候就凭你在宫里攒下的那点钱,要养父母还有弟妹,你又一在把年纪了,往后还有什么指望?”

    都是大实话,冬青听得心头直颤。若父亲完了,她这一辈子也就完了。哪个好人家还会娶她,做个老死家中的老姑娘,要不就被胡乱配给死了老婆的鳏夫或是屠夫。她这一身细皮嫩肉哪里经得起那些人的折腾,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冷风灌进她的脖颈里,她打个了寒颤。

    海棠满意地笑笑:“这个事儿你肯定也想过了。如今机会摆在你面前,就看你接不接了。你也不傻,该知道这里面的差别。”

    “可这事儿太大了,我不能冒这么大的险,杀了皇贵妃,我还能活吗?”

    “谁叫你杀她了。不过是叫你想法子让皇上厌弃她罢了。要我说这对你还有好处。眼下皇上一颗心全在皇贵妃身上,正眼都不瞧你。要是皇贵妃倒台,搞不好你有机会顶上。到时候你爹没事儿,你又在宫里混得有出息,后头还有贵妃娘娘帮你,不比出去后受苦强?”

    这话戳中了冬青的软肋,她不像扶桑想通了就放手,她对皇帝始终存了一分攀附的心。除掉皇贵妃,确实于她极有利。

    可是……

    “要真这么容易挑拨,娘娘也不会来拜托我了。”

    “你近水楼台,眼下二皇子和皇贵妃都暂住养心殿,你进出方便,利用二皇子挑拨皇上与皇贵妃的感情,对你可大有好处。你要想明白了,眼下你除了投靠贵妃娘娘和大皇子,已经没有别的路了。”

    冬青一颗心砰砰直跳,不得不说海棠的建议十分诱人。两相比较起来简直天差地别。她亲眼见识了皇帝对知薇的宠爱,嫉妒的一颗心都快碎了。真盼着哪一日皇上也能这么待自己,用柔情似水的眼神盯着自己瞧,哪怕只一眼,这一世也值了。

    海棠的建议,让原本已存了放弃之心的冬青,一下子又燃起了希望。

    她在宫里沉浮多年耍尽心机,为的也不过是皇帝的一夜柔情罢了。她家世不算太好,父亲官职不高,若出宫嫁人也挑不到太好的。关键是她都侍候过皇帝了,哪里还瞧得上别人。

    心气太高是她致命的弱点,如今这弱点轻易叫人捏住,几乎无反手之力。更何况家里还有那么一大摊破事儿。

    她咬唇不语,沉默良久后才道:“你叫我再想想。”

    “还想?”

    “这事儿这么大,人命关天的事情,总要叫我想清楚了。”

    “好,那你慢慢想,娘娘不急,你爹可是急坏了吧。”海棠不再看她,留下一个施施然的背影,走出树林寻茉莉去了。

    留下冬青一个人站在那儿,吹了老半天的夜风。

    第二日她就病了。病不重,只是小小的感冒而已。她硬撑着没同人说,带病去上值。

    如今她跟薄荷她们一样,都近不了皇帝的身,只能做些打杂的活计。从前风光无限的四大宫女,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冬青真是想不通。

    偏偏她瞧扶桑一脸镇定样,似乎不以为然,便更觉奇怪。当初给沈知薇枕头下塞帕子的事儿就是她想出来的,扶桑也做了。可后来皇帝跟沈知薇和好,也不见她受处罚啊。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所谓疑心生暗鬼,冬青既看扶桑不顺眼,就觉得她哪哪都是毛病。于是那一个早上就一直盯着她瞧。

    心思不在活计上就容易出错,一个转身的功夫冬青就打破了个定窑茶碗,动静还不小。

    恰巧马德福路过这里,听见了便进来查问。起先见是冬青态度还好,上来问她怎么回事儿。冬青从前得势的时候,在马德福面前也有几分傲气,并不因他是大总管便溜虚拍马,喜欢有一说一。

    这会儿却是心里有点发虚,存了讨好的心,也想为自己开脱几句,便把自己感冒的事儿给说了。

    结果这一说反倒惹得对方不快,直接嚷了起来:“你既病着怎么还能当值。都进宫多久了,这点规矩都不懂。是想把病气过给万岁爷吗?再说了,如今这里不止万岁爷一个,皇贵妃同二皇子也住着,这要是染上了,别说你的小命不保,我也跟着倒霉。”

    一番话说得毫不留情,把个小病未愈的冬青都给说懵了。她万想不到如今的马大总管,竟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从前他可不这样。

    马德福压根没留意她的神情,就这么挥挥手嫌弃地叫她下去了。冬青咬牙忍着没出声,默默出了屋子。跨出门槛的时候就听马德福叫了扶桑的名字,笑眯眯的要她兼了自己的那份活儿。

    人比人气死人,冬青跑回屋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同样是落难,扶桑却能得个好脸,她只配挨骂的。想想从前的风光,当真心如刀绞。

    冷不防海棠的话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她虽跟自己不对付,话却说得有道理。现如今养心殿叫皇贵妃把持着,她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不光如此,连二皇子也来凑热闹。

    一个死了娘的,现在养在皇贵妃名下,身价立马水涨船高,可见皇贵妃有多大的能耐。这女人一日不除,她一日没有好日子过。

    到了这个份上,已顾不得瞻前顾后,总要搏一搏才是。否则父亲官职不保,自己又被赶出宫去,往后这日子简直不敢想。

    那一刻冬青下定了决心,定不能叫沈知薇日子太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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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回到永和宫,同宣妃说了冬青的回话。

    她走的时候那样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其实心里有点没底儿。倒是宣妃听了淡淡一笑,冲她说了句:“成了。”

    “真成了吗,娘娘?”

    “冬青她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就如你同她分析的那样,是死是活就看这一回。她又不傻,在宫里好日子过久了,谁还愿意出去要饭去。现在不是咱们求她,该是她求着咱们才是。”

    “娘娘真是高明。”

    “什么高明低明的,不过是挣扎求存罢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如今什么样儿你也清楚。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不为他着想还能怎么样。我自己都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指望了,只盼着他能好罢了。”

    这话听起来很是失落,主仆两人不免叹息一阵。

    那边冬青既定下了主意,便抽空又同海棠见了面。海棠交了点东西到她手上,叫她看着办。

    冬青拿着那个小纸包,心里有些忐忑:“里面什么东西?”

    “一味药罢了,吃不死人。不过叫二皇子难受一阵,多跑几趟净房罢了。最近皇贵妃不是总给二皇子炖补品么,你寻个机会放点进去。这东西奇得很,一天半载才会发作。你投了之后寻个机会把这纸包扔雪容或是腊梅屋里就成,赖不到你头上。”

    冬青半天没言语,回屋后仔细思量起来。

    海棠说得轻巧,皇贵妃准备的东西,她哪里沾得了手儿。她这些天被马公公借口生病,远远打发去收拾书房,根本沾不了吃食。倒是扶桑在后头小厨房里挺忙活,整日里进进出出正殿,时不时还能见皇帝一面。

    想到扶桑,冬青心里生出满满的恶意,琢磨着怎么才能把她也卷进这事儿里。

    难得出手就得狠一点,那些叫她不痛快的都倒霉了才好。冬青想着将小纸包收起来,出去找绣球去了。

    自打上一回推雪容落水后,绣球的日子就不大好过。眼见着对方扶摇直上,越过自己成了皇贵妃身边的红人,连从前总追在她屁股后头叫她“姐”的腊梅都咸鱼翻身。她却依旧守着那一片地儿,死不死活不活的。

    宫里人眼睛都尖,眼见着她是没什么指望了,那些个讨好的拍马的走得干干净净。一圈闹下来,她还是那个不受宠的二等宫女。

    每日里在各个屋子做些洒扫摆放的活计,有时帮着归置归置送来的东西,反正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就是捞不着什么好处儿。

    冬青到她那屋的时候天色已暗了,天色渐寒屋子里却还没生炭盆,冷得她一哆嗦。

    绣球见她来有些意外,她推说找扶桑的。绣球更意外:“你们俩平日里这么好,她这会儿当值你不知道?”

    “这哪能弄得清楚,她哪时候当值也不同我说。她如今忙,御前离不了,二皇子来了之后她整日里跟着侍候,我见她都瘦了一圈。”

    说起这个绣球心里就不痛快,闷闷回了句:“她倒是混得如鱼得水。”

    “人能干,讨上面喜欢也是正常的。只是也太忙了些,我呢有心帮她,可我这病还没好,马公公说不能过病气给别人,也就只能算了。她啊,就是能者多劳。”

    这么有一出没一出地说着,冬青既不走也不说有什么事儿,就跟绣球拉家长。绣球这人很容易受人影响,是个墙头草。冬青把自己的想法慢慢冲她灌输,她多听几遍就信了。

    她如今跟扶桑住一屋,按冬青的意思扶桑忙成那样,却不叫她帮忙,实在是瞧不起人。是怕她到了御前抢了她的风头吗?

    现在皇帝跟前有了皇贵妃,她们都插不上手。偏偏扶桑有本事,借着二皇子伤了腿的事儿,顺利露脸成了御前第一人,连薄荷都要给她让道儿。这样的人,谁都看不顺眼。

    于是冬青走后,绣球开始想坏招儿。她悄悄找出一根细针,埋进了扶桑平常惯穿的某只鞋里,只等着她哪天出乖露丑。

    这针埋得挺巧,刚穿的时候不大容易察觉出来,走着走着在布面儿间动起来,就容易扎出来了。

    扶桑这些日子一直在侍候二皇子的饮食,一应吃食都由她从小厨房端去二皇子住的西围房。绣球算准了时间,琢磨着她从屋里穿了之后出去,大约多久这针就能冒出来。到时候正巧是扶桑端着甜羹招摇的时候。

    她的想法简单,就是想刺一刺她,叫她打翻瓷蛊才好。她办事不利自己才有上位的机会,她扶桑能做的活,自己难道做不了?

    那边冬青却也是提心吊胆,就等着绣球什么时候动手。绣球的技俩她清楚,她用针有一套儿,从前就干过在别人鞋里塞针叫人倒霉的事儿。以她对她的了解,这一回定也是这样。

    冬青因感冒的事儿被马德福卸了差事,正无所事事,有的是时间盯着扶桑。待那一日绣球下手后,她便一直在扶桑周围出没,远远瞧着她。

    也不知是不是她运气好,两人在廊下迎面碰上,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扶桑叫鞋里的针给扎了,哎哟一声身子一歪,手里的托盘差点飞出去。

    冬青适时出手,替她接下东西,又顺手扶了她一把,扶到了旁边坐下:“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走道儿也会摔。”

    “我这鞋里好像有东西。”

    扶桑皱起眉头,叫冬青替她看着那蛊红豆膳粥,自己脱了鞋查看起来。

    这对冬青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机会,趁着四下无人扶桑又忙着找针的当口,悄悄将宣妃给的药下到了粥里。

    等对方拔出那针后,她还跟着惊呼了一番:“这谁做的,下这么狠的手,跟你的仇怨可不小。”

    “还能有谁,我如今跟谁住一屋你也知道,除了她谁有这么巧的手法。我真是服了她了。”

    说着她看冬青一眼:“我这儿脚疼,要不你帮我送吧。送到门口就成,里头有二皇子身边的人侍候。”

    “我才不去,你自个儿揽的差事自个儿忙去。我看你啊就是闲不下来,非要淌这趟浑水。”

    说着冬青起身,冲她笑了笑扭着腰身走了。

    扶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说了句:“你也没闲着嘛。”

    笑完端起东西往西围房去。

    最近的养心殿着实热闹。二皇子伤了腿后,知薇一直细心照料,往承乾宫住的时间就多了。这样一来便惹皇帝不高兴,思来想去索性就把二皇子也接了过来,大家住得近些,也省得知薇两头跑累着了。

    知薇跟二皇子感情培养得不错,对方虽知她不是自己的母亲,但已有了几分依恋之情。知薇呢觉得奶娃娃很有意思,大部分时间也不用自己操心,加上怜惜他小小年纪没了娘,有事没事就陪他说说话儿打发时间。

    在二皇子这里知薇感受到的是成就感,不像对着皇帝,总叫他虐得找不着北。

    各方面数值都爆表的男人,实在不适合当丈夫啊。在皇帝那儿受到的挫折,知薇要从二皇子身上找补回来。

    于是她成了个宠孩子很彻底的妈。二皇子身子不好,腿又不方便,前一阵还受了惊吓,知薇就想着要给他补补,对他简直百依百顺。

    二皇子嗜甜,这点跟皇帝一点儿不像。说起这个的时候皇帝皱眉道:“一个男孩子整日吃甜,不大好。”

    知薇白他一眼:“总比你整日想着吃豆腐要来得好。”

    这话一出下场很明显,皇贵妃立马被皇帝拖走,结结实实吃了个够。

    因二皇子爱吃甜,知薇每日下午都叫人炖一蛊甜品来,只等他午睡起来便能吃上。每日花样还不同,吃得二皇子眉开眼笑。

    皇帝在旁边看得直摇头,觉得她在用食物笼络人心。

    这一日扶桑又送了膳粥进去,冬青则是回了自己那屋,等着看好戏。那个纸包她也处理了。

    如今承乾宫里上得了台面的都跑养心殿来侍候了,偌大的殿阁都跟空了一样。下午时分正是奴才们偷懒的时候,给了她最好的机会。

    她当小宫女的时候在这里当过差,对里面的布局熟门熟路。早几日又在附近查看过,趁着四下无人从后门悄悄溜进去,三两下找到雪容的屋子,将纸包藏到她的床底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就等着二皇子吃了那粥后过一会儿药力发作,疼得满地打滚不停上净房的场面。想想也觉得可气。在她看来二皇子和知薇一样,都是狼狈为奸的货色。一个死了娘要找个有力的靠山,另一个还没生儿子,急着寻个垫底儿的。

    宫里哪来的真情实意,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沈知薇从前混成那样儿,给她提鞋都不配。现在摇身一变山鸡成凤凰,那她就要叫她尝尝厉害,别以为宫里就她聪明别人都是傻子。出了事情,她也逃不掉。

    这一等便从黄昏等到了天黑,冬青从一开始的兴奋到后来的焦灼,正在那儿忐忑不安时,前殿那边传来消息,说皇贵妃出事儿了。

    冬青一愣,那粥不是给二皇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