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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一盘蜜枣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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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课结束以后,所有僧人陆续离殿,准备去吃早饭,住持了因却单独留下了七星。

    一老一小走向山门前的大树,山间清晨的薄雾围绕在二人身边。

    “七星啊,你想不想吃蜜枣糕?”

    “想!”

    “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住持就给你去拿。”

    “可以现在就去拿吗?”

    低头望着七星那迫切的眼神,了因抬头看了一眼天,一日之中最早的一批香客此时应该还没上山来。

    “走!”

    一老一小,颠颠儿地走到了正殿门前。

    了因把背部紧紧贴在门框旁边的墙上,小心翼翼地往殿内探出一颗脑袋。

    确认里面除了供奉着的五显财神之外,其余并无一人。

    七星也在后面学着他的模样,看了因深吸一口气,又拍了拍胸口,他也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一个年纪大了,一个年纪还小,这一吸一拍,两人差点儿都把自己呛到。

    猫着脚步,七星跟着了因一起入了殿,走到了香案前。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了因伸出一只左手,迅速拿起了香案上的一块蜜枣糕。

    然后左手递给右手,右手再向下递给那只才到自己胯腰位置的小胖手,最后小胖手又把蜜枣糕藏到肥大的袖子里。

    七星一边不停接过,一边昂着头,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问,“住持,本寺不是你开的吗?为什么我们还要来偷啊?”

    “谁告诉你本寺是住持开的了!”了因顿时怒目圆瞪,也用极轻极轻的声音怒问道。

    “是住持你自己说的啊,上次你偷吃了我藏在枕头下的一块糖被我发现了,你说本寺由你开,所有都是你的,所以我枕头下的糖也是你的。”

    “嘘!那次吃糖的事不许再提!”

    一共传递了六次,香案上那盘蜜枣糕就只剩下一个空盘子。

    两人相视一笑,准备撤离。

    不过,刚刚抬脚跨出门槛,一抬头两人却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二赤师兄已经出现在门前,正在认真地扫地。

    他扫得十分认真,十分用力。

    眼下是夏天,地上根本没有落叶,香客也还没来,门前除了尘土还是尘土。

    所以他手上那把竹条扫帚撩起的,尽是灰蒙蒙一片,尘土飞扬。

    了因挥了挥面前的空气,恼得有些跳脚,“二赤!这是为师今日才新换的僧袍!”

    “二赤师兄,早啊!”

    七星嘴上微笑打着招呼,手上却一把护住了鼓鼓囊囊的袖子。

    二赤一直埋头扫着地,听到二人说话,突然使劲把扫帚往地上一扔,大步走到了因的面前,愤怒地大叫了一声,“住持!”

    了因被叫他有些心虚,差点儿就要踉跄地往后退,“二赤,你有话好好说。”

    只见二赤刚才还向上飞扬的一对浓眉,此刻却瞬间耷拉了下来。

    “住持,你是不是又给七星师弟单独开小灶讲佛经了?”

    二赤原本那张气愤的脸,已全部被委屈填满。

    听着这话,了因和七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开小灶?讲佛经?

    了因很快就想起来了,就是那次,趁众僧都在经堂的时候,他独自偷偷溜进了寮房,在七星枕头底下摸出了糖块,没想到刚刚喜笑颜开地剥开糖纸,七星就回来了,被这孩子抓了个现行。

    随口支吾了几句,他就匆匆离去,没想到刚走出寮房,他又撞见了正在扫地的二赤。

    “阿弥陀佛,因果来得如此之快,贫僧以后再也不偷吃甜食了。”了因在心里默念。

    “住持,为何刚刚会从我们的寮房出来?”

    “噢,是这样,刚刚七星师弟说他有些佛语不太明白,我进去给他讲了讲。”

    结果,二赤就记在了心里,“上次我也去请教,住持却说他马上要沐浴了,让我下次再说。”

    刚刚,看见住持单独留下了七星,他已是气血翻涌。

    难道七星师弟小小年纪,慧根要比自己厉害?

    了因听他这么一问,连忙顺着话头回答,“啊对,我们刚才在里面,确实讲了一些佛经,是吧七星?”

    一旁的七星也用力点了点头。

    “啊!~~啊!~~”

    果真是和自己想的一样,二赤顿时猛地哭了起来,然后转身奋力向外跑去。

    了因无奈地摇了摇头,七星却抬头问,“住持,刚才我们是不是应该分一点蜜枣糕给二赤师兄的?”

    说完,他就朝着二赤的方向跟着跑了过去。

    留在原地的了因,意味深长地说,“是啊,我是应该分一点给他的。”

    一路走回去,了因刚好碰见了自己的师弟了凡,厉色说道,“了凡,这都什么时辰了,为何正殿前香案上的供品还没有摆好?刚才我可检查了。”

    “我马上就去办,谢谢住持师兄提醒。”

    回完了话,了凡不停地摸着自己光光的头顶。

    “唉?难道我刚才没有拿去摆好吗?有还是没有?果然上了年纪就忘性大了啊。”

    看着住持的背影,了凡才想起来,“住持师兄,昨日住在山腰的王大生一家特意给寺里送来了一些蜜枣糕,师弟刚才已经拿了一盘到您房里了。”

    了因转过身来,满脸喜悦,“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刚才吃早饭的时候一直没有见到您,所以还没机会说。”

    “我问你,那蜜枣糕可甜?”了因颇有兴致地问。

    “甜!我们吃的自然都是甜的,可是王大生说了,知道您不能吃甜食,特意让他夫人给您做了一份没有添糖的。”

    “切!不甜那还叫什么蜜枣糕。”了因狠狠拂了一下袖子。

    “师兄!上次大夫来对我们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不能再让您吃甜食了,您可不能背着我们偷着吃。”

    了因突然张大了嘴巴,又掀开了两手的袖子,“行行行!师弟你看看我,究竟有没有偷吃和偷藏?”

    眼看着住持终于回了自己的丈室,三锦一直在后院不停地踱步。

    昨日禅房一夜,他就一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早课诵经也没能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

    按照七星师弟的说法,住持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发现了偏殿香炉的秘密,那这两个月来的纸条往来,岂不是都让住持看在了眼里?

    既已发现了秘事,为何住持他不来找我,而是一直按下不表呢?

    想到这里,三锦的心中就升起了一丝恐惧。

    所谓恐惧,就是人内心的幻想构造,层层叠叠又盘旋而上。而这,远比现实更可怕。

    加上刚才,他又看到住持单独把七星师弟留了下来,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突然,他把心一横:

    出家人,自当直面!